就如暗飞声所言,林篁林箬刚出冷城北门没多久,便找着了那只快船——倒不是因为二人在识船上有何心得,而是因为那是渡口里唯一的一叶乌篷船,上面还有锅灶之类,一看便是专用以远行的舟船。
林箬率先上了船,亲自试过这乌篷船的吃水后,自觉无碍便让林篁也跳上船来。
一根竹杆撑着乌篷船缓缓离了岸。霸王川水流平稳,哪怕逆水行舟也不会让人觉得吃力。
这倒勾起了林篁的好奇心。
“师姐,这霸王川水流这般平稳,要是北荒蛮兵大军压境,我想这应该是起不了任何阻拦之用的吧?”林篁除了对武学一窍不通之外,在其它地方可是思考得面面俱到。纵使护城河修得再宽,水流平缓便失去了大半御敌之用。
林箬负着竹纸伞,撑船往前行着,一听自家师弟如此发问,莞尔答道:“林篁,你先前问我,可有人能在地上劈出如霸王川这般的裂口——确实有,以前有位剑客就做到过这事。否则这条河,也就仅仅只联通了海市府和凰权城而已。”
林篁一惊,“也就是说,北境的这段霸王川,其实是那位剑客留下的剑痕?”
林箬颔首。只要有点武学功底,就能感受到那水流之中还残存的缕缕剑意。那剑意虽然锋锐无存,但还有着罡风的凛冽。这么点儿残留的剑意融进江风,却直让这冬日里的风更加刺骨了。
“霸王川的护城之效,靠的可不是水流,而是川上这缕缕剑意。”
“那师姐可知道这位剑客姓甚名谁?”林篁自小就对这些个江湖豪侠仰慕得紧,一听世上竟有这般人杰,不免心驰神往。“要是这位前辈生在当世,我定要择日拜访一番!”
这两眼放光的模样叫人看了喜欢得很,恨不得想让这神情永驻。
“你当真想听?”林箬忍不住想逗弄一下这小自己六岁的师弟。
“想!只要师姐你讲给我听,让我干什么都行。”林篁用力地点头。
“哈哈,好啊。不过莫急,说书也要讲个来龙去脉,先听你师姐我慢慢道来。”
百晓阁,一个收录江湖与朝堂中发生的一切事迹的组织,据传几百年前就出现在了中原。
按百晓阁传统,世间人杰均由他们划分等阶写入武榜再昭告天下,于是如今便有了“十剑”“八枪”“三刀”“一弓”“一杵”这二十三位武学大能。
十剑,又称“天下十剑”,乃是当世最强的十位剑客。
第一剑,灵剑王,不知姓名年纪,剑名一念,故亦有人唤其“一念剑神”。
第二剑,禁剑王,唐迫嚣,二十三岁,剑名不曾收录。
第三剑,寒剑王,陆腾渊,二十七岁,手中无剑。
第四剑,心剑王,南宫潇潇,二十八岁,剑名莲华。
第五剑,浪剑王,墨叩天,二十六岁,剑名浪子。
第六剑,狂剑王,郑罚,二十五岁,剑名猖狂。
第七剑,醉剑王,安惩,二十五岁,剑名倾月。
第八剑,术剑王,傅策,二十二岁,剑名九天。
第九剑,佛剑王,崔水云,十九岁,手中无剑,以降魔杵为剑。
第十剑,邪剑王,不知姓名年纪,剑名邪骨。
至于剩下的十三位大能,因为南震兴剑,百晓阁从未公开过他们姓名,甚至连长相、年纪都不为人知。
“那师父在哪?难道这二十三个人里面没有师父?”林篁问道。
“师父啊……师父可不在这里面,”林箬神秘一笑,未等林篁失落,她又顺着话头说出另一桩江湖传闻——
当今圣上烈帝曾经评过一张榜,这张榜上另有八人,被江湖人称为“八仙圣”,又名“四仙四圣”。
“师姐,这个我知道,我听城里的说书先生讲过,‘剑仙忠君琴仙雅,拳圣寡言枪圣狂。画仙痴情舞仙美,棋圣高瞻书圣慧’。可师父他老人家,也并不在这榜里面吧?”
“哎呀别急嘛,我又没说师父在这里面。师父他呀,和圣上一样,是这‘四仙四圣’的评榜人!”
江湖有规矩,若有谁想评榜,先须得那榜上之人敬重佩服,才有资格评。由此观之,能够让这八人由衷叹服者,必定是了不得的天之骄子。
“咳咳,”林箬清了清嗓子,又将话题拉了回来。“至于那位一剑斩出霸王川半条河道的剑客究竟是谁,坊间众说纷纭。
“不少人都觉得,这位剑客要么是身居十剑之首的一念剑神,要么就是那位四仙四圣里忠君的剑仙。
“但要我说,灵剑王多年不曾现身江湖,剑仙又是忙于戍边的将军,他二位没事跑来北境作甚?北境又不是无人镇守……”
林箬说到这儿,突然喑了声。她停了棹,抬眸望向不知何时起了大雾的霸王川江面,目光如炬。
林篁多少猜到了师姐突然这般的原因,于是往乌篷遮下的影里挪了挪,一手伸进袖中,攥紧了师父交予的至尊卷轴。
“叮——!”
一声清脆的响动过后,林篁只觉双耳边划过什么锐器,然后狠狠打入了自己身后的水面,其上的内力让平稳的水面炸开了两朵浪花。再抬头,却看见自家师姐手执长剑静立船头。
他甚至没有看清她是什么时候出的剑。
“霸风针……看来至尊卷轴重出江湖的消息,传得不是一般的快啊。”林箬幽幽道。
林篁不通武学,却也知道些江湖大家的概况。于是他自然知道,这“霸风针”,乃是西境重镇玉关城内,那“唐门”的独门暗器。
短短几日,至尊卷轴的消息居然已经传到了西境唐门耳中,看来天下人对它的动向可是相当关注啊。后面的路,恐怕会越发地难走。
“林篁,你是不是觉得,后面的路会更难走?”林箬头也不回,声音轻柔却掷地有声。“那,师姐今日在此给你把话说明了——
“就算剑折伞毁,我也能护你一路顺遂。”
这不是什么保证和承诺,这是事实。
林篁轻轻一笑,颔首道:“我知道的呀,师姐。”旋即他话锋一转,“唐门的朋友,为何还不现身啊?”
雾中隐隐传来虎啸之声。
一银衣男子脚踏竹筏从雾中现身,一条猛虎披锦愣生生给他憨厚面容上添了抹杀伐气。
“能一剑斩断我唐门的霸风针,真不愧是足以匹敌十剑的雨凰掠山啊……”男子微微颔首,似乎很满意自己遇上了这样的对手,“啊,失敬失敬。在下唐门大弟子唐七峦,奉命前来拜求至尊卷轴。”
“要抢就直说,什么拜求不拜求的。”林篁不耐,这些话本里刀口舔血的江湖人,怎地抢个东西都要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林箬冷笑一声,“那为何来的却不是你们那位禁剑王?”
唐七峦催着内力让竹筏缓缓靠近了些,抱拳道:“二位,在下确实不是来抢至尊卷轴的。唐门各位长老早已交代过在下,只是拜求,若二位拒绝,决不强求。”
“既然如此,还不让路?”林箬愠怒。
唐七峦站直身子沉默地看着林箬。他看了很久,久到林箬几乎要拔剑了才开口说话:“……失礼了。实不相瞒,临行前,掌门特意嘱咐我留意阁下,在下不知用意,只得这般行事,方便回去向掌门交差。”
话音未落,林篁一眨眼便发现那竹筏和上面的人连着满江雾霭都消失了。
“师姐,刚刚是不是有个人……”
“这是唐门秘术,古怪得很。”林箬挽个剑花收剑入鞘,足尖一点掠去了船尾。不等林篁从惊艳中回神,她狡黠一笑,柔声道:“愣着干嘛,划船去。”
“啊……我吗?”
“对呀。只要我给你讲故事,你做什么都行,这可是你说的哦。”
“师姐!”
林箬自然不会因为一句玩笑话就让体弱的师弟去划船,只是她心中有了些烦闷,起了些杀意,要花点时间平复一下心境,便让师弟去替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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