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恩慌慌张张地推开书房的门,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声音都有些发颤:“王爷,林爷,宫里来人了,是……是梁九功梁总管亲自来的!”
梁九功?康熙身边最得宠的太监总管之一!
裕王和林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他来做什么?”裕王沉声问道。
“奴才不知,梁总管只说奉皇上口谕,请王爷即刻入宫觐见,说是有要事相商。”王恩喘着气答道。
皇上不是病重未醒吗?怎么会突然传召裕王?
林逸心中疑窦丛生,但面上不敢表露分毫。
裕王眉头紧锁,沉默片刻,对林逸道:“林逸,你先在此稍候,本王去去就回。”
“王爷小心。”林逸躬身道。
裕王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冠,便跟着王恩匆匆离开了书房。
书房内,只剩下林逸一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摇曳的灯笼光影,心中思绪万千。
康熙的病情,就像一颗投入湖中的巨石,激起了整个朝局的涟漪。太子监国,诸皇子暗中角力,裕王被各方拉拢……这一切,都预示着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他,林逸,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一个顶着“小林子”身份的假太监,一个被裕王视为心腹的“谋士”,在这场波诡云谲的权力游戏中,又该何去何从?
他的脑海中,飞速地闪过清朝康雍乾三代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
康熙晚年,九子夺嫡,太子胤礽两立两废,最终胜出的是素来低调隐忍的四阿哥胤禛,也就是后来的雍正皇帝。
雍正继位后,励精图治,铁腕反腐,整顿吏治,为“康乾盛世”的延续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四阿哥胤禛……”林逸默念着这个名字。
如果历史不发生大的偏差,他将是最终的胜利者。
那么,自己要不要提前“投资”这位未来的皇帝?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燎原的野火,再也无法熄灭。
他深知,在这场残酷的皇权争夺战中,站错队的下场,往往是万劫不复。而一旦押对了宝,未来的回报,也将是难以估量的。
可是,现在的四阿哥胤禛,并非最热门的人选。他为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在朝中树敌不多,但真正的盟友似乎也寥寥无几。与八面玲珑、深得人心的八阿哥胤禩相比,四阿哥胤禛显得有些……“不合群”。
而且,裕王刚刚采纳了自己的建议,决定暂时保持中立,静观其变。如果自己现在就暗中倒向四阿哥,一旦被裕王察觉,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猜忌。
更重要的是,康熙皇帝还在。这位英明睿智的君主,对儿子们的明争暗斗了如指掌。任何过早的站队行为,都可能触怒龙颜,引火烧身。
“不行,不能操之过急。”林逸告诫自己。
“投资”是必须的,但方式方法必须极其隐蔽,极其小心,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尤其是裕王和康熙。
他要做的,是在不经意间,为自己未来的“靠山”,提供一些微不足道,但又可能在关键时刻起到作用的“帮助”。
这种帮助,不能是明面上的投靠,更不能是金钱上的资助,那太显眼,也太容易授人以柄。
它应该是一种……信息的传递,一种善意的提醒,一种在对方最需要的时候,恰到好处的“雪中送炭”。
想到这里,林逸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
首先,他需要尽可能多地收集关于四阿哥胤禛及其派系的信息。
胤禛有哪些心腹?他的政敌是谁?他最近在关注什么事情?康熙皇帝对他的真实态度如何?
这些信息,有些可以从军机处的公文奏章中寻找到蛛丝马迹,有些则需要通过裕王府的渠道,或者自己平日里结交的一些“朋友”那里,旁敲侧击地打探。
其次,他需要找到一个安全可靠的,能够与四阿哥胤禛或者其心腹建立间接联系的渠道。
这个渠道,必须非常隐秘,最好是单线联系,而且不能留下任何书面证据。
这很难,但并非不可能。
林逸的目光,落在了书案上那几份裕王刚刚写好,准备送往各皇子府的“称病”信函上。
其中,也有一封是给雍亲王府的。
或许……可以从负责送信的人入手?
不,太冒险了。裕王府的人,眼线众多,稍有不慎,就会暴露。
他需要一个更不起眼,更不容易引起怀疑的切入点。
林逸在书房内缓缓踱步,大脑飞速运转。
他想起,自己刚入宫时,在御膳房曾经“提携”过一个小太监,名叫小禄子。那孩子为人老实,对自己也颇为感激。后来自己调离御膳房,小禄子还时常托人给自己送些点心果子。
小禄子虽然地位低微,但在宫中待久了,三教九流的人也认识不少。或许,可以通过他,打探到一些雍亲王府内侍的消息?
这是一个可能的方向。
他又想到,自己在内务府广储司当差时,曾经因为清查库藏,与一些负责采买和押运的太监打过交道。那些人常年在外奔波,消息灵通,与各王府的下人也多有往来。
这也是一个可以利用的资源。
林逸的嘴角,渐渐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自己的眼光,赌的是历史的必然,也赌的是自己的运气。
但他别无选择。
在这座深宫之中,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得更好,就必须不断地往上爬,不断地为自己增加筹码。
而选择一个正确的“主子”,无疑是最重要的一步。
“咚咚咚。”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林爷,王爷回来了。”王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林逸收敛心神,整理了一下思绪,沉声道:“进来吧。”
书房的门被推开,裕王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神情。
“王爷,皇上……龙体如何?”林逸关切地问道。
裕王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紧张,走到主位上坐下,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口,才缓缓说道:“皇上的情况……有些复杂。”
“复杂?”
“嗯。”裕王点了点头,“梁九功说,皇上确实是晕厥了,但太医们诊治之后,又说是……痰迷心窍,并非大碍。只是需要静养,不宜操劳。”
“痰迷心窍?”林逸心中一动。这与他之前从王恩那里听到的“积劳成疾,气血攻心”的说法,似乎有些出入。
“是啊,本王也觉得奇怪。”裕王皱眉道,“本王在偏殿候着,并未能亲见皇上。只是隔着帘子,听梁九功转述了几句皇上的口谕。”
“皇上有什么口谕?”林逸追问道。
裕王看着林逸,眼神深邃:“皇上说,他近来精力不济,太子监国,虽能分忧,但终究年轻,经验不足。他让本王……从旁协助太子,稳定朝局。”
“协助太子?”林逸心中一惊。这与他刚才建议裕王保持中立的策略,可是背道而驰啊!
难道,康熙已经属意太子,想让裕王出面,为太子保驾护航?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刚才对裕王的一番分析,岂不是……弄巧成拙?
“王爷,这……”林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措辞。
裕王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应该遵从皇上的口谕,全力辅佐太子?”
林逸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裕王却摇了摇头:“林逸啊,你还是太年轻了。帝王心术,深不可测啊。”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皇上让本王协助太子,看似是对太子的信任和倚重。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皇上真的完全信任太子,又何须本王这个闲散王爷从旁‘协助’?直接放权给太子,岂不更显恩宠?”
林逸闻言,心中豁然开朗。
是啊,康熙是什么人?一代雄主!他若真想确立太子的权威,有的是办法,何必多此一举,让裕王这个并无实权的亲王去“协助”?
这其中,必有深意!
“王爷的意思是,皇上此举,名为协助,实为……牵制?”林逸试探着问道。
裕王赞许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皇上这是在敲打太子,也是在安抚其他皇子。他让本王出面,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他虽然病了,但眼睛还没瞎,耳朵还没聋!朝中的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而且……”裕王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本王怀疑,皇上这次‘病重’,恐怕……不简单。”
“不简单?”
“嗯。”裕王目光闪烁,“梁九功说皇上是痰迷心窍,但宫里传出的消息,却是气血攻心。这两种病症,虽然都可能导致晕厥,但其轻重缓急,却大相径庭。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难道连这点都分不清楚?”
“王爷是说,皇上……可能是在装病?”林逸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位皇帝的心机,就太可怕了!
他装病,是为了什么?试探儿子们的忠心?还是想引蛇出洞,看看谁会在这时候跳出来?
“是不是装病,本王不敢断言。”裕王缓缓摇头,“但本王可以肯定的是,皇上对太子,以及其他几位皇子,都……不放心。”
“所以,王爷,您打算如何回应皇上的‘口谕’?”林逸问道。
裕王微微一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浮沫:“皇上让本王协助太子,本王自然要遵旨。不过嘛……这‘协助’二字,可做的文章,就多了去了。”
他放下茶杯,看着林逸,眼神中带着一丝狡黠:“本王可以‘协助’太子处理一些无关痛痒的琐事,也可以在太子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决定时,‘协助’他纠正过来。甚至,本王还可以在其他皇子对太子有所不满时,出面‘协助’调停一下……”
林逸听明白了。裕王这是打算阳奉阴违,明着协助太子,暗地里却继续保持中立,甚至……在各方势力之间,巧妙地维持一种平衡。
这可比单纯的“闭门谢客,隔岸观火”,要高明多了,也危险多了。
“王爷高明。”林逸由衷地赞叹道。
“行了,别拍马屁了。”裕王摆了摆手,“本王今日叫你过来,除了告诉你宫里的最新动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王爷请吩咐。”
裕王从怀中取出一块小小的令牌,递给林逸:“这是本王府上的腰牌。从明日起,你替本王,去各处‘走动走动’。”
“走动走动?”林逸有些不解。
“没错。”裕王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太子府,要去。八贝勒府,要去。老四的雍亲王府,也要去。还有那些个上蹿下跳的朝臣府邸,你都替本王……去‘看望看望’。”
“记住,只看,只听,少说。本王要知道,他们都在做什么,想什么,以及……他们希望本王做什么。”
林逸接过令牌,入手微沉。他知道,这块小小的腰牌,分量不轻。
裕王这是要让他,充当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刺探各方势力的虚实。
这既是一个危险的任务,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一个可以让他名正言顺地接触各方势力,收集信息,为自己下一步的“投资”铺路的机会!
“下官……遵命!”林逸将腰牌收入怀中,躬身应道。他的心中,已经开始盘算,明日第一站,应该去哪里“看望看望”了。
也许,可以先从那些与雍亲王府有些瓜葛,但又不太起眼的小人物开始……
就在这时,王恩又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神色比刚才更加紧张:“王爷,林爷,不好了!宫里……宫里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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