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望江镇的知府衙门外,已经停满了各式轿子和马车。衙役们忙着引路,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容。
衙门正堂内,更是人头攒动。江南地面上稍有头脸的官员,都赶来拜见新到的钦差大臣年羹尧和“钦派特使”林逸(小林子)。
年羹尧端坐在上首,一脸肃然,不时与身边的官员低声交谈几句。林逸则坐在他的下首,面前摆着一杯清茶,神情淡然,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目光扫过堂下那些神色各异的官员。
“下官扬州知府孙明礼,叩见年大将军,叩见林特使!”一个身着四品官服,体态微胖的中年官员上前一步,满脸堆笑地行礼。
年羹尧微微颔首:“孙知府不必多礼。”
孙明礼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封礼单,双手呈上:“大将军和林特使远道而来,一路车马劳顿。下官备了些许土产,不成敬意,还望大将军和林特使笑纳。”
年羹尧看了一眼那礼单,并未伸手去接,只是淡淡道:“孙知府有心了。本将军奉皇上之命,前来查办盐务,非为游山玩水。这些俗礼,就免了吧。”
孙明礼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尴尬地将礼单收了回去,干笑道:“是是是,大将军一心为公,下官佩服,佩服。”
接下来,各路官员轮番上前拜见,几乎人人手中都拿着类似的礼单,也无一例外地被年羹尧以同样的理由拒之门外。
林逸在一旁冷眼旁观。他知道,这只是地方官场的第一道“见面礼”。年羹尧拒收,固然是做给众人看,但也未尝没有先声夺人的意思。
待到拜见的官员都散去,年羹尧这才对林逸道:“林特使,依你看,这查案的第一步,该从何处着手?”
林逸放下茶杯,道:“回大将军,下官以为,当先调阅近三年来扬州盐运司的账簿文册,核查盐引的发放、盐税的征收以及各项开支用度。”
年羹尧点了点头:“好。此事就交由林特使全权负责。本将军会派人协助你。”他转头对身边的副将吩咐道:“传令下去,让扬州盐运使即刻将所有相关账册送至驿馆,交由林特使查验。若有推诿迟延者,军法从事!”
“嗻!”副将领命而去。
一个时辰后,驿馆林逸的房间内。
数十口大箱子被抬了进来,里面装满了积满灰尘的账簿和文册。几个年羹尧派来的书吏,正手忙脚乱地将这些账册搬到桌案上。
林逸看着堆积如山的账册,眉头微微皱起。
“林爷,”刘昌凑到他身边,小声道,“这么多账,猴年马月才能查完啊?”
林逸没有说话,只是随手拿起一本账簿翻了翻。账簿上的字迹潦草,墨迹深浅不一,有些地方甚至还有涂改的痕迹。
他放下账簿,又拿起另外几本。情况大同小异。
“哼。”林逸发出一声冷笑。
“林爷,怎么了?”刘昌不解地问道。
“这些账,都是新做的。”林逸淡淡道。
“啊?”刘昌吃了一惊,“新做的?那……那真的账本呢?”
林逸没有回答,只是对那几个书吏道:“你们先将这些账册按年份、类别分好,然后逐一登记造册。若发现有任何缺漏或可疑之处,立刻向我禀报。”
“是,林大人。”书吏们应声开始忙碌起来。
接下来的几日,林逸便和那些书吏们一起,埋首于这些浩如烟海的账册之中。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仔细核对,这些账册做得都“天衣无缝”,每一笔收支都对得上号,每一张盐引都有“正当”的去向。
“林爷,这些账目……好像没什么问题啊。”一个书吏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林逸放下手中的算盘,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知道,问题一定有,只是被巧妙地隐藏起来了。这些地方官员,经营多年,早已形成了一张巨大的利益网络,想要从这些表面文章中找出破绽,难如登天。
“继续查。”林逸的声音有些沙哑,“把所有涉及大额银两往来的账目,都单独挑出来,重点核查。”
就在林逸这边查账陷入僵局之时,年羹尧那边,也遇到了不小的阻力。
他派人传讯了几位与盐务相关的官员进行问话,那些官员一个个都哭穷喊冤,要么说自己毫不知情,要么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有些人甚至还搬出了京中的靠山,言语间颇有威胁之意。
更有甚者,一些与盐务有牵连的富商士绅,也纷纷托人送来厚礼,想要打通关节。
这日傍晚,年羹尧将林逸叫到自己的营帐。
“林特使,账目查得如何了?”年羹尧的脸色有些阴沉。
林逸躬身道:“回大将军,扬州盐运司提供的账册,下官已初步核查完毕。从账面上看,并无明显疏漏。”
“哼,一群老狐狸!”年羹尧冷哼一声,“他们自然不会把把柄轻易露出来。”他顿了顿,又道:“本将军今日传讯了几个盐商,他们一个个都守口如瓶。看来,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是不会说实话的!”
林逸心中一动,问道:“大将军打算如何?”
年羹尧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本将军打算明日升堂,公开审理几个平日里最为跋扈、民愤最大的盐枭,杀鸡儆猴!我就不信,敲不碎这江南官场的铜墙铁壁!”
林逸沉默片刻,道:“大将军,此法固然可以震慑宵小,但若无确凿证据,恐难以服众,反而会打草惊蛇,让真正的幕后黑手有所警觉。”
“证据?”年羹尧冷笑道,“在本将军这里,拳头就是证据!林特使,你还是太书生气了。对付这些贪官污吏,就得用雷霆手段!”
林逸没有再争辩。他知道,年羹尧已经打定了主意。
次日,望江镇府衙公堂。
年羹尧身着一品武官朝服,端坐堂上,威风凛凛。堂下跪着七八个五花大绑的盐商,一个个面如死灰。
衙役们手持水火棍,分列两旁,气氛肃杀。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年羹尧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
“小……小人张三……”
“小人李四……”
那些盐商战战兢兢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年羹尧目光扫过众人,冷声道:“尔等平日里勾结官府,垄断盐引,欺压百姓,牟取暴利,可知罪?”
“冤枉啊!大将军!小人冤枉啊!”
“小人只是本分生意人,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啊!”
堂下顿时哭喊声一片。
“哼,还敢狡辩!”年羹尧怒喝一声,“来人!给本将军将那为首的张三,重打二十大板!看他还敢嘴硬!”
“是!”两名如狼似虎的衙役上前,将那张三按在地上。
“啪!啪!啪!”板子重重地落在张三的屁股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张三起初还咬牙硬挺,但几板子下去,便再也忍不住,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大将军饶命啊!小人招!小人什么都招!”
堂上的林逸,看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眉头紧锁。他虽然也恨这些贪官污吏,但年羹尧这种不问青红皂白、滥用私刑的做法,却让他难以认同。
然而,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就在那张三被打得皮开肉绽,眼看就要招供的时候,堂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亲兵匆匆跑进堂内,在年羹尧耳边低语了几句。
年羹尧的脸色骤然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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