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浮生在前头赶车,大虎守着后边,二虎跟徐大头俩人走着路闲扯。
徐墨呢?靠车上睡着了,从昨晚熬到现在,实在顶不住。
二虎劲头挺足:“大头哥,再说说,墨哥咋卖糖的?”
“哎哟二虎,我都说了八回了,嘴皮子快磨破了!”
徐大头低头,手在新的缎衣上摸来摸去。
“不说拉倒!可你得记着,叫我徐二虎!墨哥给改的!”
二虎板着脸。
徐大头抬起胳膊,显摆着缎子袖子:“二虎,咋不换上你的新缎衣?这料子,穿着真舒坦,比那粗棉布强多了!”
是啊,从周家糖铺出来,墨哥可是大方得很,一人两套新衣新鞋,都是缎子的。
二虎瞅了瞅赶车的老爹,没吭声。
新衣服那是逢年过节、出门见客才穿的,哪能学徐大头这么显摆?
果然,赶车的老爹鞭子就甩过来了,抽得他差点趴骡车上。
“嗯?”
骡车颠簸中,补觉的徐墨醒了。他揉揉眼,直接打开那装着金银的箱子:“浮生叔,停下车。大虎、二虎、大头,都过来!你们几个,一人五十贯,浮生叔最累,拿六十贯。都听明白没?”
“没、没意见!”
徐大头舌头都快打结了。
他不是没想过墨哥会给钱,可估摸着也就一两贯,顶天了五贯吧?哪想到……
“不行不行,这太多了!”徐浮生连连摆手,“徐墨,你又是买东西又是管饭,我们够意思了,这钱真不能拿!”
大虎、二虎一人五十贯,他自己六十贯,加起来一百六十贯!乖乖!
不管是捕鱼的法子,还是那弓鱼术,再到这制白糖,那都是徐墨的独门道道。
随便找个短工,一天给个三十文,有的是人抢着干。这钱,拿着烫手!
“对,不能要!”
大虎、二虎也赶紧附和。
都是自家兄弟,帮个忙,有肉吃有新衣穿,还要啥钱?
徐大头也跟着说:
“徐墨,我徐大头算个啥?就是个混子,以前吃不饱穿不暖,走哪儿都让人戳脊梁骨。这两天跟你混,有肉吃有酒喝,还穿上了缎子!我这辈子都没这么舒坦过!这钱,我真不能拿!”
不是不想要,是觉得受之有愧。
徐墨笑了:“五六十贯,很多吗?”
大虎、二虎、徐大头使劲点头,徐浮生也陷入沉思。
徐墨接着说:
“一亩地算它五贯,那钱大富家三百亩地,光地就值一千五百贯!还不算他家里的现钱、粮食!想想他家的家当,咱们这点儿算个啥?”
四人听得一愣,随即默默点头。
是啊,六百贯听着吓人,可跟钱大富一比,还差得远呢。
“不过嘛,”徐墨话锋一转,带点笑意,“只要咱们一块儿干,超过他,早晚的事儿!往后别说六百贯,就是六千贯、六万贯,都不算个事儿!”
“六千贯!六万贯!”
徐大头掰着手指头,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他就知道千、万是好多好多钱,具体多少,想不明白。
大虎、二虎也是一脸向往。
就连一贯沉稳的徐浮生,心里也像是被投了块大石头,咚咚直跳。
“拿着!但这钱,可不是让你们瞎花的。”
徐墨把银子硬塞到四人手里,话说得认真:
“大头、大虎、二虎,你们几个岁数都不小了,该成家了!回去就把房子盖起来,然后找媒婆,挑个模样好、人品好的媳妇。钱要是不够,我再给你们添!记住了,必须盖八间带院子的青砖大瓦房!回头我给你们画个样子。谁要是给我盖土坯茅草房糊弄事儿,以后就别跟着我干了!”
“娶媳妇……盖八间青砖瓦房……”
徐大头眼珠子瞪得溜圆,突然间,眼泪哗啦就下来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墨哥!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你让我干啥我干啥,杀人都行!”
他做梦都没敢想过,这辈子能顿顿有肉吃、有酒喝、穿上缎子、住进青砖大瓦房、再娶个漂亮媳妇!这些事儿,以前想都不敢想!可跟着墨哥才两天,好像……好像都能办到了!
“我们也是!”
大虎、二虎也跟着表态。
徐浮生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银子,心里翻腾。是啊,乡下小子十三四就成家,
大虎二虎早就过了年纪。不是没托过媒婆,可人家一听家里的穷酸样,谁肯把闺女嫁过来?
他也想拼命干活攒钱,想着盖几间土坯房先把儿子婚事办了。
可这几年,家里又添了三个小的,俩儿子跟着他习武,吃得多,
累死累活一年又一年,家里拢共才攒下三贯钱。俩儿子娶媳妇的事儿,真是猴年马月都盼不到头。
可现在……这一百六十贯钱,直接就能让俩儿子成家立业了!
徐墨伸手扶起徐大头,笑道:
“杀什么人?咱们大家伙儿拧成一股绳,好好挣钱,把日子过红火了比啥都强!”
四个人都用力点头,心里热乎乎的:能过上好日子,这比说啥大话都实在。
“大虎、二虎!”
徐浮生看向俩儿子手里的银子:“爹先替你们收着!”
大虎笑着就把银子递过去了。
二虎也交了钱,嘴里却小声嘀咕:“爹,往后能不能叫我徐二虎啊!”
徐浮生眼睛一瞪,作势要举鞭子。
二虎吓得跟个猴儿似的,噌地一下就窜开了。
看着二虎那灵活劲儿,徐墨问徐浮生:
“浮生叔,二虎在东市那会儿,一个人撂倒九个,谭三胖都说他是练家子,是你教的吧?”
徐大头也竖起耳朵,一脸好奇。
徐浮生退伍回来都五年了,从没见他露过手脚。有时候夏天为了抢水,被人指着鼻子骂,他也没让大虎、二虎动过手。
“……嗯!”
徐浮生顿了顿,才应了一声:“以前在军中,跟老帅学过几手庄稼把式。”
徐墨更好奇了:“那你老人家能打几个?”
徐浮生摇摇头:
“这不好说。得看对手是啥人,空手还是拿家伙,穿没穿甲。要是都赤手空拳,我现在身子骨不如当年了,打十个普通人估摸着还行。可要是人家拿着刀枪,我空着手,五六个就能把我围死。碰上披甲受过训的兵,三个就能拿下我。所以啊,在城里,咱们尽量别动手。那些地痞混混手里有家伙,真被围住了,危险得很!”
“知道了!”
徐墨看看天色不早了:“咱们得快点儿,天黑前必须赶回去。不然钱大富那老小子跑上门讨债,文静一个人在家,我怕他狗急跳墙乱来。”
……
砰!砰!砰!
徐墨家的大门被踹得山响,是钱大富带着四个帮闲来了。
钱大富扯着破锣嗓子在门外喊:
“姓徐的!给老子滚出来!还钱的日子到了,别他娘的当缩头乌龟!赶紧从老子的房子里滚蛋,老老实实给本老爷当奴才!还有你那婆娘,让她洗干净点儿,今晚上本老爷要入洞房!”
跟着的四个帮闲一阵哄笑。
“钱大富!按契约,得到入夜子时才算到期!我夫君出去卖鱼了,晚上回来自然会还你钱!你现在这是强闯民宅!”
屋里,柳文静死死抱着一根粗木棍顶着大门,声音带着颤抖。
“卖鱼还债?哈哈哈!”
钱大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就凭他?除非他捞个一两千斤鱼!不然上哪儿凑够四十贯?少拿这话糊弄老子!赶紧开门!不开门老子就撞了!撞门!”
砰!砰!砰!
四个帮闲卯足了劲儿开始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