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被撞得哐哐响,却愣是没开!
钱大富不耐烦地挥手:“别撞了,妈的,里头顶住了!翻墙!翻进去给他开了!”
四个帮闲立马停手,两个蹲下,两个踩着肩膀,蹭蹭几下就翻进了院墙,从里面拉开了门栓。
钱大富这才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柳文静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往堂屋里退。
钱大富迈着八字步,慢悠悠跟进去:“小美人儿,那败家子还不上钱跑路了吧?你还惦记他干啥,不如跟了本老爷,保你吃香喝辣,不比伺候他强?”
“夫君没跑!他说了会回来还债的!你……你别胡来!”柳文静慌忙拖过旁边的八仙桌,死死抵住堂屋的门。
“呸!那废物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护着!”钱大富朝门外的帮闲递了个眼色。
砰!
两个帮闲发力,狠狠撞在门上。
哗啦一声!门板撞开桌子,连带着柳文静也摔倒在地。
“用力撞开!”钱大富脸上全是恶狠狠的笑意。
砰!砰!
又是两下狠的,门彻底被撞开了。
钱大富搓着手,一步步逼近倒地的柳文静,嘴里不干不净:“小美人儿,那败家子既然溜了,咱俩正好把洞房给圆了!按着借据,你早就是本老爷的人了!”
柳文静咬紧牙关,猛地爬起来,转身就冲进了里屋。
“哟!还挺主动?一听要入洞房,这就急着去铺床了?”钱大富淫笑着,伸手就要去撩门帘。
嗖!
冷不防一把剪刀直冲他面门扎来!钱大富吓得魂儿都快飞了,连滚带爬地往后躲。
呼!
他刚退开两步,明晃晃的菜刀又当头劈下!
只见柳文静一手剪刀,一手菜刀,从卧室里豁出命似的冲了出来!
除了她夫君,谁也别想碰她一根手指头!就算是死,也绝不让这老地痞得逞!
“快!快拦住她!这疯婆娘!”钱大富吓得屁滚尿流,扭头就往院子跑。
啪!
一个帮闲眼疾手快,抡起手里的棍子,一下子打在柳文静手腕上。
当啷!菜刀和剪刀都掉在了地上,被另外两个帮闲赶紧捡走了。
柳文静捂着被打疼的手腕,没了武器,只能一步步往后退,像只待宰的羔羊。
钱大富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惊魂甫定,接着就是一股邪火往上冲。他刚才也就是嘴上花花,其实心里清楚,这女人背后有人惦记,不是他能真碰的。
可刚才被这么一吓,哪还管得了那么多,理智全没了,扯着嗓子吼:“给老子按住她!”
四个帮闲立刻围了上去!
“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这畜生羞辱!”柳文静绝望了,心一横,朝着旁边的墙壁就猛地撞了过去!
就在这时,院子外突然涌进来十几个拿着棍棒、锄头的汉子,都是大徐庄的村民!
有人大喝一声:“钱大富!你想干什么!再不住手,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柳文静猛地停下动作,扭头一看,认出这些人来了。
徐青山、徐小山,是浮生叔的亲弟弟。徐大海、徐二海、徐三海,都是徐大头的哥哥。剩下的也都是徐墨本家的叔伯兄弟。
钱大富回头扫了眼这些村民,慢条斯理地系好裤腰带,然后掏出那张借据晃了晃:“本老爷是来收账的,关你们这些泥腿子屁事?识相的赶紧滚!信不信老子一句话,把你们全都送到县衙大牢里去蹲着!”
一听到“县衙”、“县太爷”、“大牢”这几个字眼,好些个村民脸上都变了色。
庄稼人,最怕的就是跟官府打交道,能躲多远躲多远。这里长钱大富,就是村里跟官府之间的那道坎。谁家要是交不上税,他就能让耆长把人抓去蹲大牢。
“钱大富!你少吓唬人!你以为你是县太爷啊,说抓人就抓人!”徐青山壮着胆子顶了一句,“徐墨是欠你钱,可我大哥陪他去县城卖鱼了,等他们回来,钱肯定能还上!”
他大哥徐浮生昨晚特意交代过,说徐墨这人能处,让他在家多照看着点,别让钱大富趁徐墨不在家乱来。
“对!”徐三海也握紧了手里的扁担。他弟弟徐大头昨晚带回来两条鱼,今天一早去县城前也嘱咐过他,要是钱大富来找麻烦,一定要拦住,以后家里不愁没鱼吃。
“嘿!还敢跟老子横?”钱大富咬着牙,恶狠狠地威胁,“行啊!你们等着!明年收粮的时候,老子给你们大徐庄踢斗十次!看你们交不交得起!”
“踢斗”这玩意儿,是官府收粮的规矩。量粮食的斛斗,得堆出个尖儿来,然后收粮的小吏或者里长用脚去踢那粮尖,踢不倒才算合格。
踢得越狠,斛里装的粮食就越多,洒出来的粮食还不准捡回去,都便宜了那些小吏。村民就得不停地往里添粮,把尖重新堆起来。所以,“淋尖踢斗”就成了里长拿捏村民的手段。
“踢斗十次?!”
“钱大富你个黑心烂肺的!凭什么!每年收粮,你们小钱庄那边顶多踢两次,到我们大徐庄就踢四次、五次!”
“你要是敢踢十次,这粮我们不交了!我们去县太爷那告你去!”
这话一下捅了马蜂窝,村民们彻底火了。
钱大富皱了皱眉,他也就是放句狠话吓唬人,没想到这帮泥腿子还当真了。
“好了!都闹什么闹!”
就在这时,族长徐德众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板着脸对村民们训斥道:“不交粮?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真闹到县太爷那里去,你们以为县太爷会向着你们这些种地的,还是向着帮他收粮的钱里长?”
村民们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刚才那股子怒火,硬生生被压下去了大半。
徐青山还是不服气,硬着头皮说:“族长,我们现在也不能走啊!我大哥跟徐墨去卖鱼了,等他们回来就能还钱了!”
“你读过书?会算账吗?你知道四十贯钱要卖多少鱼才够?”徐德众斜了徐青山一眼,满是不屑,“我告诉你!小鱼一斤才二十文,大鱼贵点,一斤六十文。徐墨昨天是捞了不少,可大鱼撑死了也就二百斤,小鱼顶天一百斤!全卖了,最多也就十四贯钱!”
“这还没算官府抽一成的税,还有东市那些地痞流氓抽两成!里外里三成就没了!四贯二百文!他到手能有十贯钱就烧高香了!连欠债的四分之一都不够!拿什么还?”
徐青山脸色一下子僵住了。是啊,不到十贯钱……离四十贯差得太远了。
柳文静听了这话,也急忙开口:“就算卖鱼的钱不够,我……我还有一个镯子,能值二十贯!我让夫君拿去当了!再去我哥家借一些,肯定能凑够的!我们能还上!”
旁边的村民们听了,也觉得有点希望。毕竟徐墨成亲那会儿,柳文静娘家来人的排场,他们都见过,穿金戴银,高头大马,那叫一个气派。
徐德众却捋着胡须,慢条斯理地泼冷水:“呵,你们当典当行是善堂?玉器这东西,最多只能当票面价值的五成!二十贯的镯子?撑死了给你当十贯!”
“再说你娘家,”他瞟了柳文静一眼,“就算有钱,徐墨现在这副德性,人家肯借吗?你娘家巴不得你赶紧回去呢,遇上这档子事,不趁机把你弄回去就不错了,还会借钱给他还债?”
扑通!
柳文静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她心里明白,族长说的很可能是真的。以哥哥的性子,宁可多花点钱把她“赎”回去,恐怕也不会愿意借钱给现在的夫君。
周围的村民们心里也是一片冰凉。
这么算下来,徐墨这次是真的还不上了?那这房子、田地,还有柳文静……岂不是真要落到钱大富手里了?他们刚才出来帮忙,岂不是里外不是人?
“都散了吧,散了吧。”徐德众挥挥手,开始赶人,“看这情形,徐墨是还不上了。这院子马上就是人家钱里长的了,你们拿着棍棒杵在人家家里,像什么样子。”
说完,他还冲着钱大富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
他这个族长兼乡绅,自然要跟里长搞好关系。这样一来,以后夏秋两季交税的时候,那些收粮的小吏踢斗也能手下留情,少踢几下,甚至不踢。小吏们遇上什么事,他们这些乡绅也能帮着说说话,压制一下族里不听话的人。
更何况,他对徐墨本来就有点不痛快,昨天想分他两条鱼,还被那小子给顶回来了。
“听见没有!你们族长都发话了!徐墨还不上钱!还不快给老子滚蛋!”有了徐德众撑腰,钱大富又神气起来,指着那些帮忙的村民就骂。
“该滚的是你!”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从院门口传来,徐墨沉着脸,迈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