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鱼队回村了!
村里的小孩儿一瞅见徐墨,撒腿就跑,胆小的直接哇哇大哭。
年轻的小媳妇们呢,碰到他都赶紧低下头,脸红红的,想笑又不敢笑。
至于其他村民,看他的表情复杂得很,又怕又有点佩服。
族长徐德众更绝,老远瞧见徐墨就立马拐弯,连句挤兑的话都不敢说了。
吃过饭,捕鱼队的人都聚到了徐墨家院子开会。
哪有什么凳子桌子会议室,乌泱泱一群人挤得满满当当。
大部分人就地蹲着,也有的干脆一屁股坐地上。
徐墨自个儿坐在门口台阶上。
他两边,是徐浮生、徐大头、大虎、二虎这四个铁杆。
再往外圈,是大海、二海、三海、青山、小山这些,还有些五服内的叔伯兄弟。
谁跟徐墨关系近,谁就坐得靠前点,大家心里都有数。
三十来号队员围了个大圈,院子外头还站了不少人,有队员家属,也有纯粹来看热闹的。
这五天下来,捕鱼队总共捞了三千多斤鱼,卖掉两千四百斤,进账八十三贯钱!
这会儿聚一起开会,大伙儿心里头,那是又激动又有点发怵。
毕竟,现在的徐墨可不是以前那个窝囊废了,那是把里长钱大富都给送进大牢、等着刺字充军的狠角色——北平乡公认的第一狠人!
徐墨站起身,走到圈子中间,扫视了一圈村民,开口说:
“这五天大家都累得够呛,捕鱼这事儿上,有啥难处,有啥想法,都站出来说说,别憋着!”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一时半会儿没人吭声。
“都是自家兄弟,碰上事儿就得说!一个人脑子不够用,咱们这么多人凑一块儿,还有啥事儿摆不平的?”徐墨又鼓劲儿,见还是没人动,干脆点名:“浮生叔,你是队长,你先开个头。”
徐浮生站起来,走到中间。
瞅着周围一圈乡亲都盯着他,这老兵在千军万马前都没怵过,这会儿反倒有点莫名的紧张。
他顿了顿,才开口:“徐墨啊,大伙儿眼下日子都紧巴得很,你看……能不能先给大家支点工钱?”
这话一出,呼啦一下,三十多个村民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偷偷拿余光瞟徐墨。
是啊,虽然说好了进队最低一贯,高的两贯,可钱一天没到手,那都是空的。
日子跟以前没两样,甚至为了干活有力气多吃口饭,家里的嚼用还更紧张了,婆娘娃子吃的就更少了。
徐浮生心里也打鼓,不知道徐墨会不会答应。
他是听到不少人私下嘀咕这事儿,觉得不能不提。
徐墨脸上带着笑意:“浮生叔这提议,大家伙儿觉得咋样?好不好啊!”
“好!”
底下立马有人扯着嗓子喊起来,接着一片叫好声。
“那还愣着干啥?碰上好主意,就得鼓掌叫好啊!”
徐墨自己先拍起手来。
啪啪啪……
巴掌声瞬间响成一片,震得小院嗡嗡的。
徐浮生看着这热烈鼓掌的人群,心里头有点恍惚,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来。
具体是啥他说不上,但滋味挺不赖。
“大虎、二虎、大头,进屋抬钱,给大伙儿发工钱!”
徐墨扭头就往屋里走,边走边说:“往后啊,咱们队的工钱,都月初就发!月底呢,还有奖金!一个月,发两次钱!”
大虎、二虎、大头一听,赶忙跟着进屋,吭哧吭哧把成串的铜钱搬了出来。
院子里的村民全傻眼了!
工钱提前发?这可是头一遭听说啊!
外头那些地主老财,哪个不是等你干完活才给钱?有的还拖着欠着呢!
徐墨倒好,不仅提前给,月底还发奖金?这……这简直是活菩萨下凡了!
躲在墙根儿偷听的徐德众,心疼得直摇头:败家子!真是败家子!一点都不懂怎么拿捏这些泥腿子!不压着他们的工钱,他们能给你卖力气干活?
“你,一贯!”
“你,两贯!”
……
铜钱沉甸甸地压在手里,不少村民当场就坐地上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们这些土里刨食的庄稼汉,累死累活干一年,到头来能剩下几个子儿?
想去县城找活干,哪有那么容易?
给地主家扛活,多半也就管顿饭,工钱?想都别想!
碰上县衙摊派徭役,更是倒霉,不光没钱拿,还得自己背干粮去!
可现在呢?跟着徐墨才干了几天活,就实实在在拿到这么多铜钱!
“这事儿怪我,是我没想到。”徐墨接着说,“要不是浮生叔提醒,这钱今晚还真发不了。所以说嘛,往后有啥事儿,大家伙儿千万别藏着掖着,都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
村民们听了,立马跟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刚才还有点拘束的气氛一下子就活泛起来了。
徐墨又问:“行了,下一个,谁来说说?”
“我!我来说!”
“还有我!”
好几个人抢着要说话。
徐墨指着一个半大小子:“好,二狗,你先说!”
“我……我……”叫二狗的少年站出来,脸憋得通红,抓耳挠腮了半天,才不好意思地吭哧道:“墨哥,我……我还没想好说啥,你让我再琢磨琢磨!”
“哈哈哈!”
院子里顿时响起一片笑声。
“滚蛋!”徐墨也乐了,笑骂一句,“都听好了啊,先把问题想清楚了再站出来!说得好,大家鼓掌;说得不好,也鼓掌!敢站出来动脑子,就值得夸!”
村民们纷纷点头称是。
“我来说一个!”徐青山红着脸走到中间,“咱们这捕鱼队干了五天了,我瞅着那醉鱼草的根是越挖越少了。照这么下去,再有个十天半个月的,咱村这地界儿就得挖光了。到时候……咋办啊?”
这话一问出来,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虽然大伙儿不全知道那捕鱼秘方的底细,但心里都明白,那草根是关键。
要是草根挖完了,这捕鱼队还能干下去吗?
徐墨带头鼓掌:“青山这个问题提得好!很重要!”
啪啪啪……
村民们也跟着使劲鼓掌。
徐青山听着这掌声,心跳都快了几分,看着周围一张张脸,一股热乎劲儿直往上涌。
他在大徐庄活了二十八年,还从没被这么多人一起鼓掌叫好过呢!
“一个村的草根是挖不完用,可咱周围不是还有那么多村子嘛。”徐墨不慌不忙地说,“往后,咱们专门挖草根的人手,就改成收草根。湿的,五文钱一筐;晒干的,二十文一筐,去别的村收!”
立马有村民插嘴:“五文一筐?墨哥,给高了!依我看,两文钱就保管有人抢着送来!”
“对对!两文足够了!”不少人跟着附和。
“价钱不能压太狠。”徐墨摆摆手,“咱们自己要挣钱,也得让旁人有点赚头不是?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下一个!”
“我来说!”大虎站了出来,
“墨哥,这几天我没进城,跟大伙儿一块儿下力,我发现个事儿。早上,我看不少人家里吃的还是稀汤寡水的,干起活来没啥劲头。
队里每天是发一斤小鱼,可大伙儿要么自己舍不得吃,都省给娃了,要么就偷偷攒着拿去集上换俩钱。
我不是说不该疼孩子,可这么重的活,天天吃不饱,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时间长了,身体垮了咋办?”
不少村民听了这话,都默默低下头,瞅着自己那双干巴瘦的手脚,不吭声了。
是啊,虽然进了捕鱼队,每月能拿工钱了,可谁家敢敞开了肚皮吃?
眼瞅着天就要冷了,河一结冰,鱼还咋捕?到时候工钱还有没有?
能省一个铜板是一个铜板啊。
徐墨还是带头鼓掌:“大虎说的这事儿,确实要紧!”
这次,村民的掌声稀稀拉拉的,明显不怎么起劲。
大虎心里清楚,这话不中听,可他早有准备。
为了大家的身体着想,这话他必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