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墨脸上没什么笑模样:
“干重活就得吃饱,不然身子骨哪扛得住!
大家啥情况我心里有数,就算给你们多发工钱,一个个也舍不得吃。”
村民们嘿嘿憨笑起来。
乡下人可不都这样,一个月多挣那几贯钱,还不是得抠抠搜搜省着用。
就是地主老财家,顶多也就混个饱饭,谁家还能天天大鱼大肉的!
钱,那都是一个子儿一个子儿省下来的!
徐墨想了想:
“这样吧,工钱、奖金照发,鱼也照样领。另外,捕鱼队掏钱,咱们办个大食堂!
一天管三顿,早上中午吃干的,晚上喝稀的,保准顿顿让大家伙儿吃饱!
中午那顿,还得有肉,每人三两!”
村民们直接被这话砸蒙了,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一天三顿饭都管饱?两顿干饭?中午还有三两肉?我的乖乖!
地主家也不敢这么吃啊,想都不敢想!
徐墨扭头就安排:
“浮生叔,你去找五个会做饭的婶子,明儿就开始,一人一个月一贯钱。做饭的地方,先搭个棚子凑合,回头再找人正经盖房子。这事儿你看着办,这就过来拿钱。”
徐浮生愣愣地点头应下。
村民们这才缓过神,不少人眼圈都红了。
他们哪敢奢望吃肉啊,就是干饭也没敢多想,一天能有三顿稀粥填肚子就烧高香了。
徐墨又抬起巴掌:“来,咱们再给大虎鼓鼓掌!”
啪啪啪……
这回掌声那叫一个响,震天似的,村民们手都快拍红了,瞅着大虎那眼神,都不一样了!
大虎心里头热乎乎的,他也就那么随口一提,哪成想徐墨真就这么干了。
这三四十号人吃饭,一个月下来,开销又得添上几十贯。
他这提议明明是让徐墨多掏钱,可徐墨一点怪罪的意思都没有!
一种被人看重的感觉,打心底里就这么冒了出来!
徐墨抬手把掌声压下去:“下一个!谁来?”
“我来提一个!”
二虎也站到了圈子中间
村民们都好奇地瞅着他,不知道这愣小子又要说啥。
二虎脸一下子就红了,梗着脖子喊:
“我跟墨哥这三天那是去办正经事!绝对!绝对没去那勾栏!我可以对老天爷发誓!”
“哈哈哈!”
院子里顿时笑翻了一片。
徐浮生、大虎都瞪着二虎:这傻啦吧唧的玩意儿,还又嚷嚷一遍,生怕别人不知道咋地!
徐墨也是哭笑不得:二虎这人,忒实诚了,这事儿真是越描越黑。
二虎接着道:
“我提的这事儿也挺要紧。咱们卖鱼队,一天去县城,来回就得八十里地。
回来时候车空着,大家能轮流坐坐,可去的时候呢?至少也得走个二十里路。
这一天下来,光走路就六十里!
老话说久行伤筋,现在大家伙儿还能硬撑着,可日子长了,这腿怕是都要出毛病!”
“二虎,你这话就不对了!挣钱哪有不累的?我们撑得住!”
“对,对!别说走六十里,就是走八十里,我们也行!”
“你就别给墨哥添麻烦了!现在这样,我们都知足得很了!”
腿肚子确实走得生疼,可村民们反倒埋怨起二虎来,眼下这日子,他们真觉得挺好了。
徐墨双手往下一压:“二虎是为了大家好!一天走六十里路,这腿是真受不住!鼓掌!”
别说六十里,就他这小身板,一天走二十里都够呛。
村民们虽然干惯了粗活,耐力好,短时间能撑住,可时间一长,肯定不行。
他可没打算靠榨干大家的血汗来挣钱!
见徐墨支持自己,二虎得意地挺起胸膛。
啪啪啪……
这回,村民的掌声就有点稀稀拉拉,没啥劲儿了。
这个提议,他们是真不赞成。不是不想舒坦,是他们这些穷苦人,哪有那个资格享福?
只要能挣到钱,伤点腿算个啥?就是断了腿,也值!
徐墨琢磨了一下,说道:
“这样,卖鱼队再加二十个人,凑够三十人。分成三队,每天一队去县城,一队去附近的集市,还有一队就在家歇着。
这样轮换,三天才能轮到去一次县城。然后呢,骡车再添两辆,
一共三辆。去的时候,两辆专门拉鱼,剩下一辆大家伙儿轮流坐。
回来的时候,三辆车都坐人,争取把走路的距离缩短到三十里以内。
这样一来,大家就不会那么累了。”
“不、不行!墨哥,这……这也太好了!干活哪有歇着的道理!”
“多招二十个人,那不是又要多花好多钱?墨哥,你……你撑得住吗?”
“我们这些泥腿子没那么金贵,真不怕多走那十里八里的路!”
村民们眼泪汪汪的,纷纷开口反对。
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好了,好到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徐墨一挥手,干脆利落:“下一个!”
有了徐浮生、徐青山、大虎、二虎开头,后面的村民也胆子大了,抢着提问题。
碰上实在的问题,徐墨就听大家的意见,琢磨一下,最后拍板。
有的提议采纳了,有的提议没采纳。
村民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一个个感觉浑身都热乎乎的!
不管提的意见中用不中用。
徐墨总是好声好气地鼓励他们,还带头给他们鼓掌。
这种站在人堆里,被人这么尊重、这么鼓励的感觉,他们这辈子都没尝过。
平日里,地主骂他们是穷鬼,官差骂他们是刁民,
城里人说他们是讨饭的,那些士绅豪强更是张口闭口叫他们泥腿子。
只有徐墨,这个正经的读书人,是真把他们当人看,当自家兄弟看。
以前心里头那点自卑、胆怯、绝望、还有那股子木讷劲儿,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好像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大家伙儿真跟一家人似的,谁也不看不起谁,谁也不作践谁!
就这一刻,好些个村民心里甚至冒出个念头:往后,就是替墨哥挡刀子,也值了!
会议还在热火朝天地开着!
院子外头,不少没进院的村民都踮着脚尖,把耳朵贴在土墙上。
这院墙不怎么隔音,里头开会说的啥,外头听得一清二楚!
一个个村民羡慕得眼睛都直了。
办大食堂?一天管三顿饭,顿顿管饱,中午还有三两肉?乖乖,这日子过得比地主老爷还好啊!
去县城卖鱼,干两天就能歇一天,出门还能轮流坐车?
我的天!坐车出门那是有钱人的派头,啥时候轮到他们这些苦哈哈的泥腿子了?
特别是里头每次有人发言,不管说得好不好,都响起一片掌声,听得人心里也跟着热血沸腾。
好多村民就那么一脸傻笑,呆呆地贴着墙根儿听着,时不时还激动地攥紧拳头,
或者跟着里头的掌声,自己也偷偷拍两下巴掌,就好像自个儿也成了院里的一份子。
这里头,就有郭仓、郭良、郭强三兄弟!
一听说徐墨回了大徐村,三兄弟立马摸黑赶过来,是来请罪的。
三天前郭良能囫囵个儿回家,一家人那是感激得什么似的,老娘当时就要过来给徐墨磕头谢恩,可听说徐墨那几天一直在……勾栏里!
这不,天一擦黑,听到消息说徐墨回来了,他们赶紧就来了。可到了徐墨家门口一看,好家伙,里里外外全是人,他们仨根本挤不进去!
只能先在外头墙根底下等着。
听着小院里传出来的说话声,三兄弟听着听着,眼泪就下来了。
徐少爷……真是菩萨心肠,天底下最好的人了,对底下人好到这份上,简直没法说了。
他们……他们竟然偷了这种好人!真是该天打雷劈,该下地狱啊!
三个壮实的大老爷们,心里头又后悔又难受,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大家都提了不少了,我……我作为捕鱼队的副队长,也来说一个!”
徐大头走到了圈子中间,可他脸上没了平时的笑模样,反倒带着点愁:
“墨哥,这几天我瞅着鱼市上有点不对劲儿……好像,又有人盯上咱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