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一下安静下来。
卖鱼嘛,就俩地儿:要么赶集,要么去县城。
可庆县这十三个乡,两天赶一次集,能买得起鱼的有几个?还是县城好卖。
要是县城那边出了岔子,他们捞这么多鱼,可就砸手里了!
徐墨问:“谭三胖那家伙又不安分了?”
徐大头摇摇头:
“谭三胖是栽了!鱼市现在冒出来个叫‘翻江龙’的,三天前就把谭三胖腿给打断了,把他手下那帮小弟全收了。
现在东市是他说了算,重新抽成。不过,他也放话了,不抽咱们的,只让咱们别往外瞎咧咧。”
“翻江龙?”
徐墨嗤笑一声:“换汤不换药,还不是刑豹那条狗!”
“八九不离十!”
徐大头这几天跟着跑,也长了不少见识,说话稳重多了:
“那翻江龙嘴上说不抽成,可咱们天天拉那么多鱼过去,他瞅着眼睛都红了,我估摸着他也憋不了几天。
这两天咱们卖完鱼,后头老有人跟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人!”
不少村民都跟着点头,脑子活络点的早就察觉了,最近是有人在暗处盯着他们。
徐墨道:“不管是谁,安全最重要。以后去县城卖鱼,大虎、二虎必须跟一个去。动手?
咱们不怕!要是他们叫官差来抓人,咱们就直接去县衙告状!
不就是一群混混后面站着个小吏嘛,你越怂他们越来劲。
真闹到县太爷跟前,他们心里比咱们更慌!”
“对!怕他个球!”
“墨哥连钱大富那当官的都给弄进去了,还怕县城里一个小吏带几个混混?”
“就是!大虎二虎哥俩拳头硬,那些泼皮无赖哪是对手!”
村民们胆气壮了不少,一个个挥着拳头。
这才几天功夫,原先对混混、贼人、小官差的那点怕劲儿,好像都没了。
看着大家这股劲头,徐墨心里有底了,点点头:“光这样还不够。咱们日子越好,钱越多,盯着咱们的红眼狼就会越多!”
“那可咋办?”
不少人又开始担心了。
徐墨笑了笑:
“捕鱼队加到三十人,都挑年轻力壮的!
分成三组轮换,歇着的那一组,就由浮生叔教他们练把式。
以后这护卫队的人,每人每月工钱两贯!每天早晚两顿都得有肉,每顿半斤!
你们也别光羡慕他们拿得多吃得好,不管是去县城卖鱼还是天天练武,都累得够呛。
他们得练得膀大腰圆,才能护住咱们大家的家当!”
徐浮生站起身:“只要大家肯下苦功,我这点本事,绝不藏着掖着!”
“不怕苦!”
“就怕穷死!”
“只要浮生叔肯教真本事,教大虎二虎哥俩那种功夫,再累咱们也干!”
好些个年轻小伙子都激动地站起来了。
大虎、二虎多威风啊,他们早听说了,羡慕得不行!
听说徐二虎这名字在县城鱼市一提,那些地痞都得绕道走!
大徐村的大虎往小钱庄门口一站,整个村的男人都不敢抬头!
啪啪啪!
大家伙儿给徐大头鼓掌。
徐墨又问:“还有谁有想法?”
“有!我!我想好了!”
憋了半天的徐二狗猛地站出来:
“墨哥!我看人家做买卖的,不都得有个算账的先生嘛?
咱们现在又卖鱼又做饭,还得买草根、盖房子、雇车,这么多进进出出,得有个人管账啊!
不然挣了多少花了多少,稀里糊涂的,以后准乱套!”
“呃!”
大家伙儿都瞅着徐二狗,没想到这小子还能想到这个。
“这确实是个事儿!二狗提得好,大家给他鼓鼓掌!”
徐墨带头拍起手来。
啪啪啪……
村民们也跟着使劲拍。
砰砰砰……
听着掌声,看着周围人冲他笑,徐二狗心跳得厉害,脸都红了。
平时村里人都喊他二狗、狗子、小狗的,哪像今天这样,大家伙儿都给他鼓掌!
心里头好像有啥东西冒出来了,热乎乎的,这种感觉真不赖!
徐墨扫视一圈:“咱们村里,有谁识字会算账的?”
村民们都直摇头。
让他们下地干活还行,要拿笔杆子记账?笔都拿不稳当。
“咱们大伙儿都不认字啊!”
“族长倒是认字,也会算账,要不请族长来?”
“嗨,族长那架子大着呢,能拉下脸来干这个?”
村民们小声议论起来。
院墙外头,正竖着耳朵听的族长徐德众,心里头那叫一个翻腾。
没错,他拉不下这个脸!跟这帮泥腿子混一块儿,他读书人的面子往哪儿搁?
这徐墨,还是太年轻,不懂怎么当东家!对这帮穷哈哈就得狠点管,不然一个个准偷懒耍滑!
还对他们这么好?哼,等着瞧吧,这帮人肯定给点阳光就灿烂,蹬鼻子上脸!
“墨哥是读书人,肯定会算账啊,让墨哥自己记不就完了!”
“哪有东家自己下场记账的道理!”
“还是得请个账房先生,大不了咱们工钱少拿点儿!”
大家又七嘴八舌起来。
徐墨也觉得有点麻烦。
记账这活儿,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可真要他来干,每天鸡毛蒜皮的事儿缠着,他还怎么琢磨大事?
看来,要么得花钱请个账房,要么就得自己想法子培养人了。
“夫君……管账的事,要不……交给我吧?我也学过一些算术的。”
堂屋里间,一直侧耳听着的柳文静,小声开了口。
现在的夫君,就像块磁石,把整个村子的人心都吸过来了。
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劲儿,光听着他说话,自己的心就跳得厉害。
徐墨一听,乐了:“有老婆大人帮忙,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老婆大人!”
听到这称呼,柳文静脸颊唰地红了,一下子钻进被窝里蒙住头。
哎呀,夫君怎么这样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大家可都听见了!
这让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嘛!……不过,心里头又甜丝丝的。
院子里的村民们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墙根下的徐德众气得一甩袖子:“夫为妻纲!哪有丈夫管妻子叫大人的道理?
简直是颠倒伦常,有辱斯文!”
“哎,族长,你这话我们可不爱听!人家小两口开个玩笑叫声大人怎么了?
难道都得像你这老古板似的,欺负自家婆娘一辈子?”
院外的几个妇人听见了,立马就不干了,围上来唾沫星子横飞。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徐德众气急败坏,撂下一句话,灰溜溜地跑了。
院子里又笑了一阵,徐墨再次问道:“大家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村民们都摇摇头,该说的好像都说了。
徐墨脸色郑重起来:“既然大家都没别的了,那我最后说个事儿,说完就散会!”
村民们立刻竖起耳朵,开了一晚上的会,墨哥还从没这么严肃过。
徐墨清了清嗓子,大声道:
“我跟二虎那三天,是去办正经事,真没去什么勾栏!
都别在外头瞎传了!
我娶了媳妇,别人说啥我倒不怕。可二虎还没成家呢,你们这么传,是想让他打一辈子光棍不成?!”
“哈哈哈!”
院子里爆发出一阵更大的笑声,村民们笑着闹着,陆陆续续散去了!
二虎臊得满脸通红。
徐浮生和大虎对视一眼,都留在了院子里没动。
徐大头也搓着手,没走。
他们最初这五个人,才是捕鱼队真正的核心,这会儿,还有个小会要接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