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涉世未深,就带她看尽人间繁华;
若她心已沧桑,就带她坐旋转木马。
若他情窦初开,你就宽衣解带;
若他阅人无数,你就灶边炉台。”
欢乐谷里,云霄飞车下来的关蓦然,面色惨白的坐在一旁的长椅,任由老陈如何劝说都不肯再陪她玩一次,生气的老陈将他留在此地和几个小朋友坐在一起吃棉花糖,自己独自去玩。
未能完全从昨夜的宿醉中清醒的关蓦然,恍惚中仿佛看到最初的乔侨,如果那时两人一起来此地,该是多么开心的场景,要是换作咩咩呢?会不会比自己还胆小,什么都不敢玩。
谁都不像老陈一般,她是如此的独特,如果说乔侨是一朵娇气的玫瑰,需要养花人细心的呵护,那么咩咩就是一朵空谷幽兰,静静绽放在无人知晓的地方。
老陈?她肯定是郑板桥笔下的竹石,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在欢乐谷里四处闲逛到差不多晚上8点,有些无聊的关蓦然,给老陈打电话,问她在哪里?老陈说在等旋转木马,让他过去。
走到旋转木马处,老陈已经坐在其中,柔和的灯光下,她笑得是如此的开心,比她身边的小孩还要开心,关蓦然不禁心神荡漾起来,想着,
如果说世间有什么值得冲冠一怒而献祭九州,那一定是如此纯真的笑容。
“倾尽天下为一笑,拱手河山讨你欢。”
从旋转木马上下来的老陈,意犹未尽的走出来,接过关蓦然递给她的矿泉水,整个人的快乐好像要溢出来一般,让身边的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她的心情。
“老关,谢谢你,这段时间,真的是糟透了,什么都不顺心,什么都针对我,今天算是把心里这些乱糟糟的东西全部排干净,像是一个星期没有拉屎,全部拉出来一般的爽快,真的谢谢你。”
关蓦然哑然一笑,自嘲的说,
“谢谢你,我还不知道自己有清肠排宿便的功能。”
老陈被逗笑,好一阵子才停住,眼里带着妩媚的神情,凑到关蓦然的耳语到,
“所以,我决定奖励你,下次你用我的相片打飞机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我就说,啊,,,,,不要停,,,,就是哪里,,,,继续,,,,,,我,我不行了,啊,,,,,让你能够最大限度的想入非非。”
关蓦然瞬间脸红到耳根,立马与老陈拉开半个身位的距离,不解风情的说,
“别,陈哥,别这样,大家都是兄弟,不至于下死手。”
“嗯,是我不够性感吗?”再一次被拒绝的老陈,不甘心的继续说,“其实,我最敏感的是背部,如果有人慢慢的抚摸的话,你就往这个方向想嘛,改天我去拍一组比基尼再发给你。”
“不是这样的,是原则问题。”关蓦然按住心里的波动,假装镇定的说。
“好嘛。”老陈显出一脸的不高兴,然后又恢复到快乐的状态,拉着关蓦然的手,说,
“走,我们去看水上电影。”
巨大的泳池里,密密麻麻如饺子般,塞满身穿泳衣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老陈和关蓦然没有带泳衣,就站在泳池边看着用投影仪播放的《我的野蛮女友》。
电影已经演过一半,关蓦然租来两把椅子,让老陈坐下看,临近结尾的时候,老陈开始抽泣起来,关蓦然不解的说,
“老陈,这是部喜剧片啊,你哭什么?”
老陈没有理会,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擦去自己的眼泪,旁边学生模样的情侣,看见老陈这幅模样,赶紧躲到一边,免得被她影响。
“老关,你答应过我爸,要照顾好我的。”
“哦,好。”关蓦然被老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此时,影片结束,片尾曲响起,
“i believe
当我在你家门口
下雨了你看了也会难过
i believe
你不说话的时候
也是一种其实你在回应我
虽然不曾说相信你正在懂
就算牵的不是我的手我不真的难过
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你的笑容有时候也宁可当作你在为我加油
不知道在妄想什么
只告诉自己i believe你总会看到我
在某个时候想让你陪伴的是我…”
离开欢乐谷,关蓦然说送老陈回家,老陈拒绝他,说,家里空荡荡的,只有自己,她不想回去。
“那你想去哪里?”
“要不,你陪我去酒店开间房,一起睡吧。”
“这怎么行啊,而且明天还要去公司上班。要不,你叫那个开奔驰的来陪你?”
“不,我想和你在一起,他太无趣,总是要管我,不准我抽烟喝酒。”
“我肯定不成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万一发生什么情况,总是不太好,尤其是对女孩子来讲。”
关蓦然决意离开,老陈拉着他,不让他走,有些哀怨的说,
“可我怎么办?你知道我感到多孤单吗?几乎快要被家里的冷清搞得崩溃啊,我知道不该这样,找你出来,让你做这个,做那个的,什么都没给你,还让你跟着我团团转,像是伺候小姐。
但是,老关,你知道吗?现在愿意为我做这些事的只有你啊,我只有你可以依靠,只有你在身边,我才是快活的,我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任性撒娇过,就算我的父母,就算是小布,老东西,我没有都对他们说过这些话,对他们撒过娇。
就这一次好不好?老关,你就让我任性撒娇一次,我只想痛痛快快的做自己,听到你夸我漂亮可爱,再甜甜的睡一觉,醒过来之后,跟所有的痛苦委屈说再见,之后,我发誓,再也不会做这事。一定做个听话的乖孩子,好不好嘛?”
“不行。这是个原则问题。”关蓦然还是不同意的说。
“求你啦,不然,我就坐在这里,把自己灌醉,让人随便捡尸,跟他回去睡。”
关蓦然突然想到咩咩,他逃走的那夜对她的伤害,于心不忍的无奈同意。
“好耶。”老陈开心的跳起来,拉着关蓦然坐上一辆的士,来到西南财大外的一间水吧里蹦迪跳舞,关蓦然坐在吧台,像是老父亲一般,看守着自己的白菜不被猪拱到。
“太爽啦。”跳到额头冒汗的老陈,回到吧台,喝着一支嘉士伯,喘着气说,
“好久没有这么跳过,整个人都舒服啦。”
“舒服就好嘛。”
“嘿嘿,我饿了,老关,走,吃烧烤。”
老陈领着关蓦然到成温立交桥下一家简易的烧烤摊位,又让隔壁的小贩,端来一份芸豆炖猪蹄,几乎一个人将所有的宵夜一扫而光。
“老陈,你今天可是放纵自己的很啊。”关蓦然看着吃得打嗝的老陈,想到她平日里多半不敢如此放肆。
“顿把顿,不存在,大不了明天吃一天蔬菜啦。”老陈擦去嘴角的油渍,畅快的说,“吃饱了,心里的闷气都跑光了。啊,,哈欠。”
有些筋疲力尽的老陈开始打哈欠,双眼也不停的合上,关蓦然见状说到,
“算了,别去旅馆浪费钱,干脆去你家吧,我睡沙发就行。”
打瞌睡的老陈呆呆看着关蓦然,然后,点头说,
“好吧,那就去我家。”
吃完宵夜差不多凌晨一点,两人坐上一辆三轮摩托车回到老陈的家,老陈一家住在她爸学院的家属院里,差不多是90年代前后的建筑,没有电梯,跟普通教师宿舍一样的布局。
老陈家在六楼,已经陷入睡眠的老陈,根本不想动,关蓦然只能背着她爬楼,不到两层就气喘吁吁,他想到之前的背过的咩咩和乔侨,对比之下,老陈简直是铁骨铮铮,沉的要死。
好不容易到老陈家里,确如老陈所说,空荡荡的家里让人感到孤单得可怕,满身是汗的关蓦然将她放在客厅的沙发上,缓口气后,到厕所里洗脸,回来的时候,老陈已经睡在沙发上,关蓦然本想把她送回卧室,但老陈像是要焊死在沙发上一般,坚决不肯起来,他只好进入卧室拿出床上的毛毯和枕头给老陈用。
将毛毯盖在老陈身上之后,关蓦然无奈的摇头,走到临街的窗户,点燃一根烟,看着被霓虹灯和月光交织照耀的光华大道,房间里的电子钟发出滴答的声音,伴随着老陈酒醉后的粗气,构成一副奇特的印象派作品,像是毕加索的杂乱无章,又像是莫奈擅长的光影相随。
月光的银辉从窗户进入,老陈突然发出一句梦呓,关蓦然没听清楚,走过去蹲着她的身边,想要听清楚她说什么。
“水,水,”
他终于明白老陈在说什么,将在欢乐谷带回来的矿泉水打开,扶起老陈给她喂水,老陈贪婪的像是吮吸母乳的婴儿般,发出滋滋的声音,喝完之后,关蓦然将她重新放平,用纸巾给她擦去嘴角的残留。
老陈的呼吸变得平稳,关蓦然看着她沐浴在月华下的可爱小脸上细微的绒毛,还有不断上下起伏,微微凸起的胸部,像是只才进入冬眠的小熊一般,毛茸茸的可爱,他伸出手,爱惜的抚摸着老陈混着汗臭和香味的秀发,打定主意,一定会像答应过她的父亲那样,像兄妹一样的照顾好她。
第二天清晨六点,趴在餐桌上睡觉的关蓦然被手机闹铃吵醒,看着平稳躺在沙发上的老陈,他笑了一下,起身到厨房,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作早饭。
打开冰箱,里面除了鸡蛋几乎什么都没有,又在橱柜里翻弄一下,找到一盒紫菜和一把面条,他拿出两个鸡蛋打散,烧一碗紫菜蛋花汤,再煮好面条放进去。
做饭的声音让老陈醒过来,她还是晕晕乎乎的坐在沙发上,好像随时都会倒下继续睡,关蓦然将面条端出来,看到她醒过来,叫她赶紧去洗漱,面坨了就不好吃。
老陈迷迷糊糊的去洗漱之后,清醒过来,坐上餐桌,吃过一碗面条后,手托着腮帮,全神贯注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关蓦然,笑着对他说,
“老关,其实你这张脸还挺耐看的,刚开始还不觉得,看久了,倒是越看越有味道。”
“什么味道?”关蓦然将碗里剩下的汤和面倒入自己碗里。
“男人味。我以前一直觉得男人要长得帅才好看,但现在仔细看看你的脸,反而觉得比以前看过的帅哥都顺眼。”老陈吃完面条,掏出一根ELLE香烟抽上。
“不想洗碗啊?”关蓦然一脸假笑的看着老陈。
“哈哈,老关,你人最好啦。”被识破的老陈,又撒娇的对关蓦然说。
收拾完后,已经快要七点半,关蓦然起身告别老陈,自己去前面的金沙公交车站坐车上班,一身烟酒味的老陈送他出门,临走之前,对他说,
“老关,你会嫌弃我吗?”
“我哪敢。”
“可是我怕你嫌弃我。”
“不会的,我答应过你爸,要照顾好你。”
关蓦然点头对老陈告别,周末清晨的光华路上几乎没人,他抬头看了一眼老陈的房间,并没有人站在窗边,心里有些失落,转念一想,这样也好,便加快脚步去公交站。
到公司后,因为是周末,工作不多,安排的员工也很少,关蓦然看到今天值班的现场负责人是乔侨,便在自己的工位上,打起瞌睡,因为,他知道,无论他做什么,乔侨都不会在意,现在的他对于乔侨来说,只是个陌生的透明人。
之后的半个月里,关蓦然依旧坚持给咩咩写信,只是不像以前那么频繁,他相信自己可以用信件让乔侨回心转意,也能让咩咩接受自己的想法,虽然都是一样的已读不回。
奇怪的是,这段时间老陈也没找过他,就连说过的比基尼写真也没有发给他,他有些好奇,想打给老陈问她最近在干什么?但又怕老陈误会自己,就这样他的生活突然回归宁静,直到八月底。
八月底的时候,去总部培训的梵少爷回到分公司,正式接任分公司副总一职,等他回来一周后,处理好工作上的事情,才让关蓦然到他办公室来。
关蓦然进到他的办公室,梵少爷正在泡着一壶普洱,放着学习粤语的软件,看到关蓦然进来,挥手让他坐下,倒出一杯茶,再拿出一个烟灰缸,放入一张手帕纸,倒入一些水打湿之后,递给关蓦然一根烟,对他说,
“做副总最大的好处,就是在这间办公室里,你想干什么都没人管你,比如抽烟。”
“还没有恭喜你高升。”关蓦然已经放下对他的怨恨,由衷的说。
“有什么好恭喜的,好比你打了十年抗战,一觉醒来发现日本投降,却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至少实现你的目标。”
“也对,躺赢也是赢,这次我到总部,见过惠叔,他可能要更上一层楼,当集团一把手,说是让我们这边负责新开的港澳市场,这不,还得赶鸭子上架的学粤语。”
梵少爷口中的惠叔就是之前打压他到这里的老家伙,很多初入职场的新人,都经常会骗自己说,领导打压自己是想栽培自己,纯属放屁,真的欣赏你的人,会是鲁智深对林冲那般,而不是高俅,陆谦,王伦这般对他。
如今不得已屈从在自己痛恨的人之下,梵少爷却是没有任何不快,反而是心甘情愿的臣服,关蓦然心里五味杂陈。
“对了,这次我还去见了善雅,比以前胖了不少,可能跟着我真是受罪吧。”
“也许她只是不习惯这边的水土和饮食。”关蓦然安慰的说。
梵少爷微笑的看着关蓦然,把手中的烟头熄灭,认真的说,
“蓦然,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都可以跟我说,只要我能办到的都行。”
“我打算过完年后辞职。”
关蓦然的话,让梵少爷很意外,侧过脸看着窗外的园区小路,叹息的说,
“蓦然,你要知道,这个社会是不公平的,我明白,你想通过自己的能力来赢得比赛,但你知不知道,这是场早就被买通结果的假赛?你要赢,就必须学会如何遵守比赛规则的同时,破坏它。而不是我行我素的南辕北辙。
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在拼死拼活的挣扎,因为他们就没有想过比赛是可以被操纵的,只会满腹牢骚的浪费自己的人生,我不希望你也成为这样的人。”
“我明白的,谢谢你好意,但我答应一个人,要跟她去过一生,所以,,,,,,,非常抱歉。”关蓦然有些愧疚的说。
“又是女人?蓦然,我真是服你,好好的赢家不选,非要当个情种,哎,算了,你有你自己的路要走,善雅也说,你是很特殊的,如果有什么事,是我可以为你做的,尽管开口,不要客气。”
“谢谢,你是我认识的所有人里面,最地道的。”关蓦然想到咩咩对梵少爷的评价,现在想想,倒也八九不离十,如果不是因为乔侨,或许他们两个真的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临走之前,关蓦然想起一件事,又折回对梵少爷说,
“有件事情,也许不该说,或许有些奇怪,但还是想告诉你一声,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娶乔侨吧,她是真心爱你的。”
梵少爷挑起一边的眉毛,有些诧异的看着关蓦然,良久之后,点头说到,
“好吧,我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