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行长敲了敲桌子,这些人的吵闹声让他的脑袋有些发疼,“那个在法院前面自焚的炼造师,各位都听说了吧?有谁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
“恐怕要丢上至少二百年的修为,暮光灵草几乎要把他榨干,幸亏那群法官发现的早——这些人总算做了件好事,不然他多半要一命呜呼了。”
“不得不说,这小伙子拥有极大的勇气和魄力,”行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里应该长出一些胡子,只不过现在还是光秃秃的,“和裴元家族一样,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仿佛天生就在这些人身上。”
“两者间也有区别,”一位领事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他的声音十分洪亮,“裴元家族除此没有别的路可走,曾经当权的特权阶级即将失去一切的时候,他们会做些什么呢?自然要殊死一搏。”
“可他们的确借了不少钱,带着这些个累赘不像是要反扑的样子。”
“他们压根没想过偿还,等到大家意识到他们快要负担不起整个战争,就可以借着舆论,让大家亲口说出所有借款不必偿还,他们花钱买到了群众的拥护,确切地说,是灵玉行替他们花钱买到了群众的拥护。”
在行长脑袋正上方悬挂着的壁画正中央,天之皓月映照出一位女神脸颊上那不起眼的一滴银色的泪珠,反射出七七四十九盏蜡烛油亮的灯光。
蜡烛燃烧了很久,从他们一进门就被点上,直到现在还在飘忽不定的寒风中左右摇摆。
蜡烛被固定在金色的底座上,过去本来是纯金的,不过那也是在灵玉行最风光的几年里,在大家都按时交还债务之前,行长则是坚持说镀上一层金箔更有质感。
“六相教会太软弱,至少在对付民众的时候如此,他们就不能把对付我们的尽头拿出来吗?每当我去教会大堂的时候,不用推开门,就能知道这些人在干什么,议论,议论,整天就知道议论,就连会长也没有主见。”
“没谁希望得罪这些大家族,”行长的腰已经酸到了极点,他向一边侧了侧身子,被他坐到屁股下面的长袍绷紧,骨头传来“咔哒”的一声。
“他们把土地抵押给灵玉行,又向民众免除了几百年的的租金,从宏观角度来看,民众等于是把过去交给几大家族的租金转交给了灵玉行,看起来十分合理,但这些世家的目的也暴露得十分明显。”行长说道。
“所以,他们是在拿普通民众做挡箭牌。”
“没错,这是这些看起来德高望重的家伙最常用的技俩,他们找到了一种不流血的办法把事情悄悄办成了,不可否认的是,我真希望他们是我们的同班,而不是敌人。这也正我为什么迟迟不愿领头反抗这些世家。”
“想拉他们入伙吗?恐怕我们还要等上很长时间。”那位领事继续说道,他的淡黄色头发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显得很亮,像是被点着了一样,“在这期间,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总不能像六相教会那般。”
“至于教会那帮人——”行长一巴掌拍到自己的脸上,没想到如此寒冷的天还有蚊子,他将手拿了下来,在灯光下展开,很遗憾,那蚊子躲过了一劫,“大家都明白,我想他们内部肯定也知道。”
“这些人的办事效率已经低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行长停顿了一下,终于抓到了那只蚊子,“只要遇上一件棘手的事,你就能看到一群长老、护法、执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到那时他们就会恨不得一天开上十个大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忙的不可开交的样子。”说话的是另一位领事,他的身材十分矮小,声音也有气无力,就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上一次这样,还是五百多年前,以后还会再发生。”行长觉得自己累得快要支撑不住,但大家都在谈论教会那帮人的偷懒问题,所以他也不好找理由离开。
“唉!”行长觉得自己有些心力憔悴,各大势力仿佛都想要将灵玉行置于死地,几天以来积攒的压力即将要爆发,但他身为灵玉行的领袖,再三克制后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仿佛都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造成的后果已经够严重了,”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行长还在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头几乎快要趴在桌面上,他知道自己不能在一众骨干面前表现出萎靡的姿态,但他的脑袋里面像是有磁铁一样,被牢牢吸在桌子上。
也许这句话是他对自己说的,那帮人给他个人造成的伤害也不小。
院长看着众人疑惑的目光,思考着如何解释,以此来证明他并非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批评几大家族。
“很显然,在诸多势力中,裴多家族像一只被拴住的猛虎一样,也许我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们的爪牙固然锋利,但已经施展不开。”他微微倾斜头部,仿佛在倾听内心的声音。
“他们什么也做不了,一个明显的错误,被他们踩中,整个中元界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他们太过于高看自己手中的权利,以为自己能像古老通话中掌控地壳运行的巨龙一般。”行长没给众人插嘴的机会,他越说越有力气。
腰上的酸痛仿佛已经消失不见,他继续说道:“然而靠兼顾各方利益获得的权利,是一个循序渐进,却又逐渐减弱的过程,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要灵玉行还存在一天!”
“就是这样,他们才固执地将一切毁掉!”那位大个子炼造师又站了起来,随即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过于激动,便又坐了回去,小声说着话,“整个都城很快就会变天的,包括教会,他们现在风光,不可能永远风光!”
人们欢呼起来。
“唉!”行长又摇了摇头,但这次的叹息声十分微弱,没有第二个人听得到。他又得忍受这嘈杂得快要将他脑浆摇匀的吵闹声。
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也许真有奇迹发生,行长抬起头来,人群依然燥热不堪,但他的耳朵就像是被一团湿棉花堵上了一样。
他敲了敲桌子,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但他没感觉到任何变化,奇怪的是,行长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所说的话。
“现在,我们只能靠自己,无论朝那个方向祈祷,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但我们总要找些帮手,也许大家会有不同的意见,但我还是忍不住要说,或许我们能拉剑术学会入伙。”
行长听着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他的听力在逐渐回复,有人打断了他,但他听不清那人说了什么,就像蚊子的嗡嗡声一样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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