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扣押了你家里的佣人,询问后都表示对此事并不知情,”他顿了顿,“当然,还包括你的妻子,最后,请允许我表达对您的敬意,见到您本人,我感到十分惶恐。”
李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到乱了阵脚的感觉,非要寻找此类经历的话,也许那是在很久之前的斗剑比赛中,险些丢了性命的那次。
但是,这种情绪依旧让他感觉到十分熟悉,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他迅速将它认了出来,并且尽可能地稳住呼吸。
他知道它会让他的嗓音变细,音调升高,还有可能让他浑身发抖,症状类似被摄取了魂魄,只不过要比那激烈得多。
因此,他并不打算作出任何回应,生怕自己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是我的,”思考再三之后,他认为自己不是那种天生擅长撒谎的人,于是他小声承认。有人想置他于死地,这种东西和司法师讲没有任何意义。
李榆环顾四周,干掉眼前这些人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但这显然不是理智的做法。
司法师点了点头。“那么,请跟我们走吧,”他说,“整个过程我将一直陪在您的身边,这边来,其他人已经在司法大殿等候多时了。”
于是,李榆跟着他们坐进了全封闭的马车里,他暗自窃喜大街上没有人看到这一切——即便是从门口走过来时,也没有任何人架着他的肩膀,捆上他的双手,他们只是安安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马车很快来到了司法大殿前,但他压根没感觉到车子停下,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在什么地方,只是听到几声浑圆洪亮的钟声传来,引得几匹马嚎叫起来。
他在这里工作了一辈子,可当再次扭头向右边看到敬元殿巨大的牌匾时,却觉得是那么陌生。
真可笑,几个时辰之前,他从正前方长长的台阶上走了下来,他记得自己还和旁边的人交谈着什么,他回想不起来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临近分别时他和那人说了再见。
但恐怕再也无法兑现了。
几个人走上前来,对他进行搜身,动作非常礼貌且有限度,却也十分仔细彻底,有人将他的佩剑解开拿了下来,几百年来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胆敢这么干。
司法师和门口站岗的几位界兵交谈了几句,李榆希望能从他们的口型中猜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但他的注意力显然难以集中。
再之后,司法师挥手和那几个人告别,并带着他走下一层长长的石头楼梯,来到一个两旁排满牢房的走廊里面。
他听到有人在哀嚎,也许是某个犯人,可当他来回扭头看时,其他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每个人都躺在各自的茅草上,安安静静。
他被关进一个白色的小房间,看起来相当干净,和一路上其他的房间截然不同,有一块小小的窗台,但窗户被人用大理石死死封上。
这里的空气冷得要命,每一次呼吸,都会有一串白雾从他的鼻孔里冒出来。
他将双手抱在胸前,脑袋几乎快要缩进脖子里面,但这似乎很难解释他为什么还在出汗。
他一屁股坐在窗台上,那地方的石头冷冰冰的,寒气快要顺着他的脊髓传到头盖骨上,来了一个界兵,挥手让他出来,他从窗台上跳下来的动作十分笨重,临走时还不忘回头看看自己好不容易暖热的地方。
他跟着这名界兵回到走廊,爬了好几层楼——天气太过寒冷,他忙着来回搓手,没有记清上了多少台阶,只记得十分漫长,走了很久才看到一条通道。
这里给他第一眼的印象,就是奇怪,敬元殿什么时候有这种地方?他仔细想了想,的确有些可怜,明明他在这里工作了大半辈子。
穿过通道所用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要长,这里的天花板很低,也许是刻意所为,营造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看了看旁边界兵身上佩戴的配件,最低廉的一类。
走到尽头之后,他们转了个弯,走进一扇门里。
这间屋子跟刚才那个房间一样白,甚至颜色更加纯粹一些,墙壁上没有任何灰尘。
同样没有窗子,他感觉到难以呼吸,也许只是心理作用。
屋里摆了一张桌子和四把椅子,整整齐齐,把手被人擦拭得锃光发亮。
正对着大门的那把椅子上面,坐着一位穿修士服装的老头,正一板一眼地小声念着书上的字,他的脸几乎快要埋到书本里。他的胡子花白,头发完全掉光。
他抬起头来,微笑的脸上爬满了皱纹,令人看了心里发毛。
他客气的向这名界兵道谢,对方则是礼貌地回礼,只不过说话的时候嘟囔不清,像是受宠若惊一般。
“李榆界师,”这老头将书本合上,并在自己看的那一页折了个角,随后轻声说道,“快请坐,我的身体不太方便,膝盖不怎么好使,老毛病了,所以就不站起来了,您多担待。”
李榆坐了下来,在这种情形之下,推脱谦让显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他歪着头,打量着眼前的老人,饶有兴致地想看他继续说下去。
“我叫辛图,是蒙元学院的院长。”
李榆愣了几秒钟,主观时间上却仿佛过去了好几个小时。这个人的声音十分虚弱,就好像绝食了半个月一般。有那么一瞬间,他思考着要不要揪住眼前这人的衣领,挟持着他当做人质逃出去。
唯一的缺点就是会让别人产生非凡界师原来都是傻子的想法。
李榆坐了下来。
“你的事情交到了我的手上,而不是司法师的那帮人,因为从教义上来说,私藏仙药属于六相教会管辖的范畴,但大家考虑到你是敬元殿的非凡界师,还是希望妥善处理。”
院长继续说了下去:“一般情况下不会太麻烦,但结果可能不太容易接受,插嘴问一句,没耽误太长时间吧?”
李榆正老老实实地端坐在椅子上,尽力不让自己的后背触碰那几块冰凉的木头。他说:“我不太清楚,自己刚一回家就被带了过来。”
“十分抱歉,”院长点了点头,他说,“我本来想提前坐马车来的,但他们执意要去接我,只可惜现如今我的行动已经缓慢得多了,和你们这些年轻人比不了,那么多楼梯,简直要了我的老命。”
“这地方确实设计得不怎么样,我也累得不轻。”李榆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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