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从没刻意自己反省过，抱歉打断一下，这一切似乎真的跟我没有关系，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离开这里吗？我一定照做不误。”李榆有些慌张，他害怕自己会在接下来的交谈中不小心吐露实情。
但这一切似乎也没这么重要，毕竟他已经自身难保。
然而院长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一样，也可能他的耳朵有些不好——这个年纪的人总是到处都有毛病，李榆看着院长的光头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他在想对方是否能听得到自己膝盖发出的咔吧声。
李榆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就好像即将要休息的灵玉销毁师看到又被打包好送来的满满一马车灵玉碎片一般。也难免他会这样，毕竟他才刚刚被人逮捕，罪名还是不知被什么人所捏造，整个世界貌似都要将他置于死地一般。
而时间过去了那么久，自己仅仅只是在一间密不透风的牢房里——暂且称呼它是牢房吗，毕竟没谁愿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办公或休息场所，被一个老掉牙的疯子盘问了半天，却丝毫不愿意讲半句有用的话。
李榆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摇头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脖子快要断掉。
“你同意司法大殿对锦缎行的那些规定吗？”
李榆现在已经不指望自己能够回想起那些看起来十分宏大，但却跟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的文书条例来。
“大体上看，我也可以说是同意，但又觉得有些不够完美，”李榆说道，并且故意放缓了语速，他在给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
“不错，继续说下去。”老头将拐杖搭在桌子的一条腿上，李榆一直担心它突然歪倒在地上，并且已经做好了时刻去捡起的准备。
“我已经很久没跟人这么推心置腹地说过话了。”院长说道。
“皓月国大约有一小部分贵族拥有织造锦缎的工具，产量一直不是问题，但质量却令人不敢恭维，”原来这老头仅仅只是把他当作消遣的对象，李榆感到有些愤怒，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愤怒。
院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李榆思考了一会，他抬起头看向天花板，那里有两盏油灯，其中一盏已经快要熄灭，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走投无路的大将军，眼前是数不清的敌人，回过头去又是漫山遍野的尸体。
“大约有五百名左右的奴隶在使用手摇织布机——都是些在大战中被俘虏的提亚人，原料由不远处的一些农场所提供，随后大批量地销往西边的镜原岛，换回一船船的灵玉，随后声称自己的锦缎制成的衣服带有相对应的法力——就像灵玉一样。”
“很有意思，”院长拍了拍手，“没想到你对这些东西都有研究。你对此有什么更加犀利的看法吗？”
“镜原岛没有奴隶，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输掉战争，但是他们有的是织布机，完成十个人的工作量，仅仅只需一个人去操作，我们本应该买入那些家伙，即便是掠夺——当然是巧妙得多的办法，而不是直接发动战争。”
李榆想要停下来歇一会，他的嘴巴很干，说话的时候是不是会发出一些气泡音。
但他现在似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自己的思绪越来越乱，既有对自己处境的担忧——那老头一直卖着关子，不肯告诉他事情，又有回答问题所必要的思考，问题是什么来着？李榆在心里问自己，他也不知道。
李榆觉得自己也许扯得有些太远了些，他忍不住再次张开嘴说了下去，就好像即将溺死的人伸出手去抓水面上的稻草。
“反而是这种关键时刻，教会那帮人却又摆出一副爱好和平的样子，就像冲洗完手上的血换上锦袍的侩子手一般。”李榆撇着嘴说道。
“所以你觉得，这是我们能跟镜原岛抗衡的唯一办法——在保证不开战的前提下？”院长插了一句，他讲起这种较大的话题来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李榆看着院长若有其事的神情，慌忙意识到，也许接下来的谈话会直接关乎他的命运，这个老家伙真是狡猾，不知不觉中将话题一转，仿佛是在考察他的个人能力一般。
李榆斟酌着应该怎么编出一个漂亮的回答，好让院长觉得他不应该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被抛弃。也许院长向教会转达的意见能够保他平安。
李榆做好了一口气讲完的准备，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张开了嘴：“与静原岛不同的是，皓月国拥有成千上万的奴隶，总不能让他们饿死在这里吧，所以只能从镜原岛大量购买食物。”
院长低着头，好像没有听他说话，李榆停顿了一下，缓了一口气。
“别停，继续说，”院长只是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假如让这些人去农场里的话，他们一定能够自给自足，或许还能有剩余。除此之外，我们也有更好的理由将他们发配到边境，等到提亚人再一次入侵时，这些人就成了无关痛痒的炮灰。”
“可是那里也没任何价值，几乎跟贫瘠的沙漠一样，就连飞鸟迁徙时经过那里都不会过多停留。”院长表示疑惑，不知是不是装出来的。
“正因如此，我们才不方便派自己的人前往，也许那些奴隶会死上一些，但总会有人幸存下来，活人比死人有用，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倘若他们想要继续苟活下去，就不得不开垦荒地，到时候我们直接坐享其成，一举两得，而且不用消耗半块灵玉。”
院长像是在品尝美酒一般咂了咂嘴。“太精彩了，”他说，“虽然我听得云里雾里，但不妨碍它是一个十分漂亮的计划，你在处理问题的时候完全没有道德上的顾忌，慈不掌兵，果然，后生可畏呀！”
“多谢，”李榆点了点头，将双手抱拳示意。
“今天也算是不虚此行，我所在的学院里总是充满了各种关于善恶的评价，有事甚至盖住了本就不明显的问题根源。”院长站起来，他的身子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一样，于是一只手握着拐杖，一只手扶住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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