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时光笔记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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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回)拨云见日

(以下是《航海日志》重大记事栏的后续内容:)

[我跌跌撞撞地冲进驾驶台,却发现本该在此交接的三副不见踪影。]**

海图桌上散落着铅笔和分规,电子海图的荧光映在我汗湿的脸上。我颤抖着标出船位——我们正漂向一片无名的海域,远离任何航线。雷达屏幕本该显示清晰的黄色回波,可此刻,它却像一张被血浸透的画布,暗红色的杂波在屏幕上蠕动,仿佛某种活物正从机器内部窥视着我。

“系统故障?“我喃喃自语,手指在控制面板上胡乱敲击,可那些暗红斑点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浓稠,像溃烂的伤口般蔓延。

我丢下雷达,抓起望远镜冲向舷窗。暴雨模糊了视野,白茫茫的水雾中,船头甲板若隐若现。镜头扫过的刹那,我的血液凝固了——

二十六具尸体整齐地排列在船首,苍白的面孔仰望着乌云,翻白的眼球凝固在最后一刻的惊恐中。他们的嘴角扭曲着,仿佛死前见到了超越认知的恐怖。

我踉跄后退,撞翻了咖啡杯。褐色的液体在海图上洇开,像极了干涸的血迹。那些在甲板上“忙碌“的水手,那些视我如空气的同事……原来早就是尸体?那我刚才吃的午饭——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将我从混沌中拽出。我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床单。船钟显示距离交班还有两小时,但此刻,任何活人的声音都如同天籁。

“进来!“我哑着嗓子喊道。

没有回应,只有持续的敲击。我走向门边,突然僵住——

一缕暗红的液体正从门缝渗入,在金属地板上蜿蜒成细小的溪流。门缝下方,一双沾满血污的女式皮鞋静静矗立。

是她。

压载舱里的哭声,此刻就站在我的门外。

我抄起桌上的水果刀——这把为防备海盗准备的钢刃,此刻成了唯一的依靠。刀刃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

枯草般的黄发下,一张惨白的脸仰望着我。她的嘴角被某种力量撕裂到耳根,露出锯齿状的尖牙,混着血的涎水从下巴滴落。那双眼睛……上帝啊,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两颗浑浊的玻璃球,映出我扭曲的倒影。

腐鱼的恶臭扑面而来。她抬起手,指尖的指甲漆黑卷曲,像极了深海鱼类的棘刺。我的视线突然模糊,膝盖发软,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手正把我的意识拖向深渊。

在即将坠入黑暗的瞬间,记忆如走马灯闪现——家乡港口的朝阳,初恋姑娘发间的茉莉香,兄弟们碰杯时飞溅的啤酒泡沫……

不。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炸开。剧痛驱散了迷雾,求生的本能如烈火般席卷全身。在女孩扑来的刹那,我怒吼着挥刀——

(第四回)撕天的逆流

老德雷克的指节泛白,航海日志在他手中发出皮革紧绷的声响。当最后一页合拢时,甲板上的探照灯恰好扫过老人灰蓝的瞳孔,照出眼底翻涌的惊涛。

“长官!“年轻调查员踩着积水奔来,橡胶靴底在金属甲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黑匣子数据恢复了,还有......“他咽了口唾沫,“我们在货舱发现了一具特殊遗体。“

冷藏集装箱改装的临时停尸间里,二十六具中国船员遗体整齐覆盖着白布。唯独最中央的担架上,蜷缩着一具娇小的女尸——枯草般的黄发间露出青灰色的耳鳍,本该是双腿的位置覆盖着幽蓝鳞片,在冷光灯下泛出珍珠母贝的光泽。一柄水果刀深深没入她的心窝,刀柄上还残留着半枚指纹。

“上帝啊......“老德雷克单膝跪地,苍老的手指抚过那些鳞片。触感冰凉滑腻,像抚摸一块沉船残骸上的藤壶。记忆突然撕开时间的迷雾——1978年马六甲海峡,某个被啃噬得只剩骨架的渔民尸体上,就粘着这样一片鳞片。

年轻人递过平板电脑:“黑匣子录音最后三十秒,您得听听这个。“

沙沙的电流声中,骤然爆发出非人的尖啸。那声音像用铁勺刮擦玻璃,又像深海座头鲸的哀鸣。紧接着是汉语的怒吼,肉体碰撞的闷响,最后归于海浪吞噬一切的轰鸣。

(时间回拨至24小时前)

航海日志从刘海潮指间滑落。钢制船体发出垂死巨兽般的呻吟,在又一波疯狗浪的撕扯下轰然断裂。

他跌跌撞撞冲进暴雨,看见终生难忘的景象——三道水龙卷如希腊神话里的复仇女神,将海水绞成螺旋状的巨柱。最近的那道水柱核心竟泛着磷光,隐约可见无数半透明的人形在其中沉浮。

“见鬼!“他扑向艇甲板时,船尾已呈70度角翘起。救生筏入水的瞬间,某个滑腻的东西擦过他小腿。低头正对上浮出海面的半张脸——惨白的皮肤,鳃裂状的脖颈,还有那双没有虹膜的全黑眼睛。

龙卷风裹着救生筏冲天而起时,刘海潮反而笑了。咸腥的海水灌进气管的刹那,他看清了漩涡之上的天空——

乌云被撕开一道锯齿状裂口,裂缝那端是同样的大西洋,却悬着一轮血色的太阳。

“长官!示位标有反应!“年轻调查员突然惊呼。监控屏幕上,本该随沉船熄灭的EPIRB信号,此刻正在好望角以东200海里处规律闪烁。

老德雷克望向雷达屏幕,瞳孔骤然收缩。原本平静的海图边缘,正凭空生成一个新的热带气旋,其云团结构竟与昨日造成海难的飓风完全一致。

“通知开普敦海岸警卫队。“老人抓起卫星电话,花白胡须在狂风中颤动,“风暴要重演了......这次是逆时针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