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跟着影蛇跨进石室的刹那,腐肉混着血锈的腥气猛地灌进鼻腔。
他喉间发紧,却在眼皮微垂的瞬间,悄悄运转阴阳眼——金芒在眼底一闪而逝,石室里的景象骤然清晰。
三具活尸悬浮在半空中,青灰色的锁链穿透他们的琵琶骨、脚踝,皮肤下爬满蚯蚓似的血纹。
但最让陈玄瞳孔收缩的,是那些血纹里翻涌的幽光——和他在碎玉里见过的黑雾、影蛇妖丹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更重要的是,每具活尸的天灵盖下,都蜷缩着团淡蓝色的光团,正被血纹死死绞住。
这是上古妖王的奴仆。影蛇的声音像刮过石壁的风,他抬手时,腰间青铜兽首突然发出低鸣,三具活尸的血纹瞬间暴涨,你能活下来,便是真正的自己人。
陈玄踉跄着后退半步,指尖掐进掌心。
表面上他喉结滚动,露出惊慌的破绽:影...影蛇大人,这、这东西我...话没说完,最近的活尸已发出嘶哑的嘶吼,带着锁链破空声直扑而来。
他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阴阳眼告诉他,这活尸的动作看似暴烈,实则被血咒扯着走——那团残魂还在挣扎,所以攻击路线有半息的迟滞。
陈玄假装慌乱地抬腿去挡,却在活尸利爪即将抓碎他面门时,突然侧身翻滚。
石屑擦着他耳尖飞溅,他借着滚动的力道,右手已摸向腰间藏着的镇魂钉。
这是哑婆婆临终前塞给他的,说是当年镇北侯府护院用的古法禁制。
陈玄记得婆婆枯瘦的手按在他手背上:钉头刻北斗,钉尾引魂香,专破活人身上的邪祟咒。此刻他掌心的钉尾正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他的心跳。
活尸转身的刹那,陈玄已单膝跪地。
他攥着镇魂钉的手藏在袖中,借着撑地的动作,猛地拍向活尸的胸口。
钉尖没入皮肤的瞬间,血纹突然剧烈扭曲,活尸的嘶吼变成尖啸,残魂的蓝光竟顺着钉尾窜出一线。
石室里的温度骤降。
影蛇的蛇形疤痕突然凸起,他眯起眼:你
大人!陈玄猛地抬头,额角沾着石粉,声音发颤,我、我乱拍的!
以前在观里见过老厨子用钉子钉邪祟...他话音未落,那活尸的血纹已像被抽干的藤蔓,蔫蔫地垂在皮肤上。
锁链当啷坠地,活尸直挺挺摔在地上,再没了动静。
白无命的玉牌突然发出轻响。
陈玄余光瞥见他站在门口,月白锦袍的袖口无风自动,目光像两把冰锥扎在自己后颈。
而影蛇的右手正按在青铜兽首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妖丹的黑雾,此刻竟比刚才淡了几分。
有点意思。影蛇突然笑了,蛇信般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探究,第二具。
陈玄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第二具活尸的血纹流动比第一具慢了些——许是刚才那枚镇魂钉抽走了部分血咒之力?
他假装踉跄着后退,却在转身时用鞋尖勾起块碎石,反手抛向石室顶端的火把。
噗的一声,火光摇晃起来。
阴影里,第二具活尸的锁链发出哗啦轻响。
陈玄借着转身的动作摸向第二枚镇魂钉,指尖触到钉尾的引魂香时,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具活尸的残魂比第一具更弱,血咒却缠得更紧。
他需要更近的距离,最好能绕到背后...
小心!叶寒霜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陈玄抬头的瞬间,第二具活尸已张开双臂扑来。
他假装慌乱地侧身,却在擦过活尸身侧时,掌心的镇魂钉悄悄抵上对方后心——
活尸的动作猛地一滞。
陈玄能感觉到钉尖下的血纹在疯狂挣扎,但这次,他没有急着发力。
他需要让影蛇看到艰难,看到侥幸,看到一个废柴在绝境里爆发出的求生本能。
锁链拖地的闷响中,第二具活尸的动作越来越迟缓。
陈玄的指尖抵着钉尾,能清晰感觉到血咒的力量正顺着钉身流逝。
他抬头看向影蛇,正撞见对方眼中翻涌的暗色——那不是信任,是更浓烈的审视。
第三具。影蛇的声音突然冷下来,青铜兽首的黑雾重新凝聚,这次,别让我失望。
陈玄垂下眼,看着第三具活尸缓缓抬起头。
他能看见那团残魂已经只剩豆粒大小,血纹里的黑雾却比前两具更浓。
他的手指在袖中握紧第三枚镇魂钉,掌心沁出冷汗——这具活尸,或许能试出影蛇的底线...
石室里的火把突然爆出个灯花。
在那瞬间的明灭中,陈玄看见白无命的手悄悄按在腰间玉牌上,而叶寒霜的目光正越过活尸,落在他藏钉的袖扣上。
第三具活尸的嘶吼比前两具都要尖锐三分,青灰色指甲划过空气时带起缕缕黑丝。
陈玄的阴阳眼在此时彻底张开,金芒在眼底凝成细针——那团残魂只剩豆粒大的蓝光,几乎要被血纹里翻涌的黑雾吞噬,而黑雾中隐约能辨出几个扭曲的符文,和他在影蛇妖丹上见过的纹路如出一辙。
逆练《青竹诀》...他喉间溢出极轻的呢喃,指尖在袖中掐了个诀。
青竹观的基础心法在他体内倒转,原本该滋养经脉的灵气突然变得阴寒,顺着指尖窜向掌心的镇魂钉。
第二具活尸此刻正拖着锁链踉跄,陈玄余光瞥见影蛇的蛇瞳微微收缩,知道对方正盯着自己的每一个动作。
他故意踉跄两步,装出重心不稳的模样,却在活尸转身的刹那,借着前冲的力道贴到其背后。
就是现在!他后槽牙一咬,逆练的死气顺着钉尖刺入活尸后颈大椎穴。
那处皮肤下的血纹突然炸开,像被热油泼了的蛇群疯狂扭动。
陈玄能清晰感觉到死气与血咒在穴位里较力——《青竹诀》本就主木属性生机,逆练后却能引动天地间的死气,恰好克制这种以活人生机为食的邪咒。
血纹的蠕动渐渐弱了,活尸的嘶吼变成漏风的呜咽,最后砰地砸在地上,锁链震得石屑纷飞。
影蛇的蛇形疤痕突然平复下去,他盯着地上的活尸,蛇瞳里闪过一丝陈玄从未见过的情绪——像是意外,又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
白无命的玉牌在此时发出清脆的叮声,他垂眸看了眼牌面,月白袖口的暗纹在火把下泛出冷光。
而叶寒霜不知何时已走到石室边缘,腰间的银铃随着呼吸轻响,目光正锁在陈玄发顶。
第三具。影蛇的声音比之前轻了些,青铜兽首上的黑雾却浓得几乎凝成实质。
陈玄抬头的瞬间,第三具活尸已挣断半条锁链,青灰色的脸因为扭曲而变得更狰狞,指甲上还滴着暗褐色的腐液。
这一次,活尸没有嘶吼,而是像夜枭般张开双臂,以比前两具快三倍的速度直扑陈玄咽喉。
小心!叶寒霜的银铃突然炸响。
陈玄只觉腰间一紧,被人拽着往旁边猛甩。
他撞在石壁上的刹那,活尸的指甲擦着他耳垂划过,在石壁上留下五道深痕。
抬头时正看见叶寒霜手持一柄淬毒短刃,刃身泛着幽蓝,正与活尸周旋。
她的发带散了半缕,露出耳后一道淡粉色的旧疤——那是被某种锐器划开的,愈合得极不整齐。
它的七寸在心脏位置!叶寒霜的声音里带着股狠劲,短刃挑开活尸抓来的左手,用你的钉子!陈玄这才反应过来,摸出最后一枚镇魂钉,借着叶寒霜引开活尸注意力的空档,从侧面扑过去。
钉尖刺入活尸心口的瞬间,他逆练的死气如潮水般涌进,血纹里的黑雾突然发出尖啸,竟想顺着钉尾反扑。
陈玄咬着牙运功抵抗,额角的汗滴砸在地上,溅起细小的血花。
破!叶寒霜的短刃同时刺入活尸后颈,幽蓝毒雾顺着伤口钻进去。
活尸的动作猛地一僵,血纹像被抽干了力气般瘫软,最后重重砸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
石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火把噼啪作响的声音。
陈玄扶着石壁喘气,抬头正撞见叶寒霜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的短刃已收进袖中,却借着整理发带的动作,凑到他耳边轻声道:镇北侯的血脉,可不会被区区活尸难住。
陈玄的瞳孔骤缩。
三十年来他刻意隐藏的气息,竟被这个刚见面不久的女修识破?
他强压下心头的震愕,装作没听懂般咳嗽两声:叶姑娘说什么?
我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叶寒霜的指尖在他手背轻轻一按,力道极轻,却像在传递某种暗号:运气?
能逆练《青竹诀》的,可从来不是废物。
影蛇的青铜兽首突然发出轰鸣,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他走到陈玄面前,蛇瞳里的审视终于变成了满意:不错,比我预想的更利落。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纸,边缘用朱砂画着镇魔纹,赵元清的密信,你看看。
陈玄展开密信的手微微发抖。
泛黄的纸页上,赵元清那熟悉的狂草刺痛了他的眼:待妖王解封之时,青竹观上下三百口,皆为我祭旗之物。最后还盖着青竹观大长老的私印,红得像凝固的血。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耳中嗡嗡作响——那个总说玄儿要听话的大长老,那个每次试剑会都冷着脸说他废柴的赵元清,竟勾结妖魔要屠他的师门!
赵元清答应,事成后分我三成妖王本源。影蛇的声音像毒蛇吐信,你,可愿与我共图大事?陈玄抬头时,眼底的金芒已被压得极淡,只余下木讷的震惊:影蛇大人...我不过是个废柴...
废柴?影蛇突然笑了,蛇尾在地上拍出清脆的响声,能破我血咒陷阱的废柴,我倒是想见见第二个。他转身走向门口,蛇尾扫过第三具活尸时,黑雾突然涌入活尸体内,三日后,随我去青竹观。
赵元清说,那面古镜里有镇压妖王的关键。
月光从石室的小窗漏进来,照在陈玄攥紧的密信上。
他走出地牢时,叶寒霜的银铃在身后轻响,白无命的玉牌仍泛着冷光。
回到居所时,他将密信藏进哑婆婆留下的木匣,指尖抚过匣上的镇北侯家纹,心跳得像擂鼓。
窗外的竹影在墙上摇曳,他望着案头的镇魂钉,突然轻声道:婆婆,您说的大劫...要来了。
夜风掀起半幅窗纱,一片竹叶飘落在木匣上。
陈玄望着那抹青翠,眼底的金芒缓缓亮起——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毁了他在乎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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