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夜莺试探藏玄机,陈玄巧布疑兵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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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卯时那一场交锋后,夜莺的银链声便成了陈玄耳中最熟悉的弦音。

先是第三日辰时,他蹲在偏房檐下劈柴,沾着木屑的手刚举起斧头,身后便响起银链轻颤的脆响。这柴劈得歪七扭八。夜莺的斗笠垂着纱帘,他只能看见她下巴尖尖的弧度,青竹观的道童,连劈柴都学不会?陈玄的斧头顿在半空,木片溅到脚边,他抹了把汗:我经脉淤塞,力气比不得旁人。说罢故意踉跄半步,斧头当啷砸在青石上——这是他算好的,要让对方瞧清自己废柴的实诚。

纱帘后传来低笑,再抬头时,石桌上已多了坛酒。

泥封未启,沉水香混着酒香钻进气孔,和那晚的味道如出一辙。

陈玄喉结动了动,指尖刚要碰酒坛,夜莺的银链突然缠上他手腕:酒里没毒。她的指尖凉得像浸了冰水,但你若说了假话,这链子会勒断你的手筋。陈玄望着她纱帘后若隐若现的眼尾,心跳漏了半拍——这是试探,也是警告。

他垂下眼,声音发闷:我这种人,能喝上口好酒,死了也值。

第四日未时,陈玄在灶房帮厨。

蒸笼的热气糊了窗纸,他正往菜里撒盐,身后的竹帘被银链挑开。赵元清最近总往观后林跑。夜莺的声音混着蒸汽,你在青竹观三十年,可知道那片林子有什么?陈玄的手一抖,盐罐磕在桌沿,白花花的盐粒落进菜里。

他慌忙用手去捧,指缝里漏下的盐粒在青石板上洇出小坑:观后林...我从前被罚抄经,偷溜进去过。他压低声音,老观主说那里埋着青竹观的罪。

纱帘微动,陈玄能感觉到夜莺的目光像把刀,正一寸寸刮过他的脸。

他咬了咬舌尖,疼意让眼底泛起水光:我娘临终前说,赵元清不是好人。他从怀里摸出块碎玉,正是哑婆婆给的那块,这是我娘的东西,她临死前说...说赵元清当年勾结过邪修。碎玉在掌心泛着幽光,他注意到夜莺的银链突然绷直,像条蓄势待发的蛇。

第五日寅时,陈玄被赤鸦的传唤符惊醒。

议事厅的烛火跳得厉害,赤鸦的金瞳在阴影里泛着冷光,影蛇的蛇尾盘在椅背上,鬼面的砍刀正慢条斯理削着桌角。你说赵元清勾结邪修?赤鸦将一卷泛黄的经卷拍在桌上,这是青竹观的《镇灵录》,最后一页被撕了。陈玄的指甲掐进掌心——那是他前日故意说漏的线索。

他凑近些,阴阳眼在暗中运转,赤鸦的灵力脉络在他眼底显出青黑纹路,像藤蔓般缠在经脉上。

更让他心跳如擂的是,那些藤蔓里竟混着几缕熟悉的金纹,和他小时候在祠堂看到的镇北侯府族徽,一模一样。

我...我听哑婆婆说过。陈玄装出慌乱,她说观后林有座荒坟,坟里埋着个老道士,赵元清每回初一十五都去烧符...像是在镇压什么。他的目光扫过赤鸦掌心的黑血——那血里也浮着金纹,和灵力脉络里的如出一辙。

赤鸦突然抓起经卷甩向影蛇:去青竹观,挖开那座荒坟。影蛇的蛇尾嘶地绷直,鬼面的砍刀当地插进石桌,人已消失在门后。

散会时天刚蒙蒙亮,陈玄沿着回廊往偏房走,银链声又从身后追来。你比看起来聪明。夜莺的纱帘被晨风吹起一角,他瞥见她眼尾有枚暗红胎记,像片凝固的血,但聪明的人,在我们这儿活不长。陈玄停住脚步,转身时故意撞翻廊下的花缸。

瓷片飞溅的刹那,他的阴阳眼扫过夜莺的手腕——那里有道淡青的疤痕,形状像条锁链。

我只是想活着。他弯腰去捡瓷片,指尖在泥里摸到块碎玉,和他怀里的那块纹路竟能严丝合缝。

夜莺的银链突然缠住他的手腕,这次没有用力,倒像是某种试探:黑雾祭典还有七日。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最好说实话。

当晚,陈玄坐在偏房里,望着案上两截能拼合的碎玉。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他的影子,那影子的轮廓里,隐约能看见镇北侯府的图腾。

他摸出哑婆婆留的玉牌,玉牌表面浮起淡淡金纹——这是阴阳眼进阶后才看得见的,属于镇北侯府的血脉印记。

赤鸦体内的金纹,夜莺腕间的锁链疤,还有那两截能拼合的碎玉...陈玄的手指叩着桌沿,心里的棋逐渐落子。

他需要更接近核心,而边境的雾隐城,正是妖魔运送补给的必经之路。

明日早课。他对着窗外的月光喃喃,我该向赤鸦提议,由我去雾隐城采买物资了。

夜风卷起窗纸,吹得烛火摇晃,照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芒——那是蛰伏多年的猎物,终于要露出尖牙的光。

议事厅的檀香烧到第三柱时,陈玄终于开口:赤鸦大人,雾隐城的散修张铁牛,上月劫了您运往南疆的三车玄铁。他垂着的手指在案下轻轻叩了叩——这是他昨夜翻遍妖魔密档,挑中最合时宜的棋子。

赤鸦的金瞳骤然缩成竖线,鬼面刀嗡地擦过陈玄耳际钉入梁上:你如何知道?影蛇的蛇尾已缠上陈玄脚踝,冰凉的鳞片正沿着裤管往膝弯钻。

前日替您整理文书,见南疆分堂的急报被茶水洇了半页。陈玄喉结动了动,指尖虚虚点向赤鸦案头那叠染着茶渍的纸卷,张铁牛虽贪,但他娘在青竹观山脚开的药铺,三年前被赵元清以私通邪修为由烧了。他抬眼时眼底泛着怯意,小的想...若用赵元清的人头做饵,他或许肯投诚。

赤鸦的金瞳转了转,突然笑出声:影蛇,你跟他去。他屈指弹飞鬼面刀,刀刃擦过陈玄发梢时带起几缕碎发,若他敢耍花样——

属下明白。影蛇的蛇尾骤然收紧,陈玄听见自己脚踝发出咔的轻响,却咬着牙没吭一声。

雾隐城的风沙卷着驼铃声灌进城门时,陈玄正蹲在西市茶棚里。

他摸出半块碎玉往桌上一放,茶博士刚要呵斥,却见那玉在日头下泛出淡金纹路——像极了镇北侯府的麒麟图腾。

听说这玉是镇北侯血脉传承图的残片?邻桌的刀客抹了把脸上的沙,声音压得极低。

陈玄假装没听见,抓起茶盏时故意碰翻糖罐,黏着糖粒的碎玉在木桌上滚了两滚。

茶棚里霎时静了半拍,随后是此起彼伏的杯盏碰撞声——他知道,那些藏在斗笠、面纱后的眼睛,此刻都黏在玉上了。

你疯了?影蛇的声音从身后的酒坛堆里渗出来,蛇尾掀开草席时带落几片枯叶,那玉是你从哑婆婆那拿的,怎可暴露?

陈玄慢慢直起腰,风沙迷得他眯起眼:张铁牛的药铺被烧时,他娘攥着半块这样的玉咽的气。他用脚尖踢了踢脚边的土,露出半截埋着的陶片——和他怀里另一块碎玉的缺口严丝合缝,赵元清的人,此刻该在城南破庙挖地三尺找传承图了。

影蛇的蛇信子嘶地吐出半寸,突然缠住陈玄手腕往巷子里拖。

霉味混着血锈味扑面而来,影蛇的蛇尾缠上他脖颈:你当我们是傻子?

镇北侯早被灭门三十年——

所以他们才急。陈玄的喉结抵着蛇尾鳞片,声音闷得像从地底冒出来,赵元清怕我记起当年他如何砍了我爹的头,赤鸦大人怕这玉引动大凉皇室的忌惮,而张铁牛...他突然笑了,他要的从来不是玄铁,是能砸了赵元清狗头的东西。

影蛇的蛇尾松了松,陈玄趁机摸出块火折子晃亮。

火光里,影蛇眼底的竖瞳缓缓收缩——那碎玉上的金纹,正随着陈玄指尖的灵力流转,勾勒出半幅山脉图。

月上三竿时,陈玄和影蛇踩着满地月光往客栈走。

街角的更夫敲过三更,梆子声惊起几星流萤。

站住。

声音像片被风揉碎的雪,轻轻飘在两人身后。

陈玄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这是阴阳眼进阶后,对危险最本能的预警。

他转身时,影蛇的蛇尾已如箭射出。

但那道白影比蛇尾更快,纤瘦的身影在月光下旋了个圈,竟顺着蛇尾的力道翻上屋檐。

阿玄,是我。

陈玄的呼吸陡然一滞。

那女子素衣染尘,鬓角垂着半旧的银步摇,眼尾的泪痣和记忆里重叠——当年灭门夜,正是这个总替他梳歪马尾的侍女,背着他从狗洞爬出,最后被追来的杀手砍中后背。

阿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你没死?

白衣女子的指尖颤抖着抚上他的脸,指甲盖里还沾着暗红的血渍:我找了你三十年。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那天我装死滚进粪坑,后来跟着商队逃到漠北...他们说镇北侯的遗孤早死了,可我知道,你身上的麒麟胎记

影蛇的蛇尾唰地缠住女子手腕,陈玄却反手扣住蛇尾七寸。

阴阳眼运转到极致,他看见女子腕间的刀疤——和当年替他挡刀时留下的伤口分毫不差。

影蛇,松手。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她是我...姐姐。

后半夜的风卷着沙粒打在窗纸上,陈玄坐在床沿,望着阿月用匕首挑开掌心的老茧。

那里赫然纹着半枚麒麟,和他心口的胎记严丝合缝。

当年老爷夫人临终前,把两半麒麟纹在我们掌心。阿月的匕首尖抵着自己心口,他们说,若我能活下来,就用这纹认你。

陈玄的手指轻轻覆上那枚纹路,三十年的血与火突然在眼前翻涌。

他正要开口,窗外突然传来银链轻颤的脆响。

掀开窗纸的刹那,夜莺的斗笠纱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眼尾那片凝固的血。

她望着屋内的白衣女子,银链在掌心缠出个漂亮的花:回青竹观。

陈玄替阿月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转身时月光正好落在他心口——那里的麒麟胎记,正随着灵力流转,泛起与赤鸦体内金纹相同的光。

夜莺的银链突然缠上他手腕,这次没用力,倒像是某种无声的牵引。

两人并肩走在巷子里,脚步声惊起几只夜鸦。

沉默良久,夜莺的声音混着风声飘来:你总说自己想活着。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掌心的麒麟纹,可有些秘密,活着比死更危险。

陈玄望着前方被月光拉长的两道影子,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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