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断剑崖前寻真踪,残阵唤魂问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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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玄捏着镇北令的手微微发颤,地道口的晨雾刚沾湿他的发梢,便听见身后传来秦烈山嘶哑的唤声:小公子!

他转身时,老将军已带着赵四娘从晨雾里冲出来。

秦烈山腰间的铁剑撞在山石上,发出闷响——这柄剑他从不离身,陈玄曾在旧营见过,剑鞘上镇北二字被磨得发亮。

老朽在拍卖场外围守着,见你进了地道便跟来。秦烈山喘着粗气,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夜露,方才听你说镇北令上有字?

陈玄将镇北令递过去。

老将军的手指刚触到金令背面,便像被火烫了似的缩回,眼眶瞬间通红:是侯爷的笔锋!

当年他在军帐里写军报,末笔总爱挑这一下——他突然哽住,喉结滚动两下,断剑崖...那是三十年前侯爷受封镇北侯时,与三位结义兄弟立誓的地方。

赵四娘不知何时已绕着地道口转了一圈,此时正将短刃插回腰间:东南方三里有马蹄印,是追来的妖族。

得尽快走。她生得削瘦,眼尾有道刀疤,说话时总爱盯着对方喉结,陈玄曾听她说,这是密探的习惯——看喉结能判断对方是否说谎。

三人翻身上马时,陈玄摸了摸怀中的镇北令。

金令贴着心口发烫,像幼时父亲抱他看星子时,铠甲下那团暖烘烘的体温。

他踢了踢马腹,青骓马长嘶一声,朝着断剑崖方向疾驰。

断剑崖的风比陈玄想象中更冷。

三匹快马在崖底停住时,日头刚爬上东山。

陈玄仰头望去,百米高的断崖上插着三柄断剑,锈迹裹着剑刃,却仍有冷光从缝隙里渗出来,像三柄悬在头顶的冰锥。

当年三位将军为护侯爷突围,以剑断崖阻敌。秦烈山翻身下马,老迈的膝盖发出咔嗒声,剑断了,人没了,可这三柄残剑...到底还是守住了侯爷的退路。

赵四娘抽出短刃划开脚边的野藤,露出半截埋在土里的青铜兽首:灵阵刻痕。她指尖在兽首眼睛处一按,石屑簌簌落下,露出个拇指大的凹槽,和镇北令的形状...吻合。

陈玄深吸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镇北令在怀中发烫,像在催促他做什么。

他解下金令,一步步走向断崖。

山风卷起他的道袍,露出腰间那柄总被同门嘲笑的破剑——此刻剑穗上的竹节坠子,正随着他的心跳轻轻晃动。

当镇北令触到中央断剑的剑柄时,整座断崖突然震颤。

陈玄的掌心传来灼烧般的痛意,金令与剑柄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锈迹如活物般褪去,露出剑身上忠、义、勇三个血字。

轰——

地动山摇间,三道半透明的身影从断剑中浮起。

他们穿着镇北军的玄甲,甲片上的血迹还未干透,面甲下的面容却清晰异常:左边是络腮胡的张虎,陈玄在旧营的老照片里见过;中间是总爱摸他脑袋的李墨,当年替他偷过糖葫芦;右边...是总板着脸的周铁,却在他摔破膝盖时偷偷塞过金疮药。

末将张虎,见过小公子。

末将李墨,见过小公子。

末将周铁,见过小公子。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带着百年前的血气,震得陈玄耳膜发疼。

他踉跄两步,被秦烈山扶住。

老将军的手在发抖,盯着李墨腰间的酒葫芦:你...你当年说要等打完胜仗,用缴获的西域葡萄酒灌我

老将军。李墨的身影虚化了一瞬,又重新凝聚,我们等不到那一天了。

但主公...还活着。

陈玄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抓住李墨的手腕——入手是一片冷雾,却不妨碍他听清那三个字:主...公?

三十年前那夜,侯爷中了妖修的锁魂钉,被拖入九幽深渊。周铁的面甲裂开道缝,露出底下泛青的脸,我们拼了命用断剑封了入口,可那妖修太强...侯爷的魂魄被锁在深渊最底层,肉身却...他突然剧烈颤抖,小公子,您要信,侯爷绝对没死!

陈玄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幼时总在梦里出现的身影:玄甲上沾着血,却弯下腰给他擦眼泪,说阿玄别怕,父亲很快回来。

原来不是梦,是父亲用最后的神识,在他记忆里种下的光。

九幽深渊在哪?他抓住张虎的手臂,我要去救他!

南方。三道身影同时指向断崖南边的云层,张虎的声音开始飘散,那是妖魔的老巢...非大能不可入...小公子...要...要...

灵阵突然发出刺目的白光。

陈玄被震得向后跌去,再抬头时,断剑上的镇北令已重新回到他掌心,三道身影彻底消散。

山风卷着松涛扑来,吹得他道袍猎猎作响。

秦烈山跪在地上,老泪砸在山石上:侯爷...您受苦了...

赵四娘突然按住陈玄的肩膀,短刃已出鞘三寸:东南方有动静,是妖族追来了。她盯着陈玄发红的眼,声音放轻,小公子,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陈玄抹了把脸。

他望着南方翻涌的云层,镇北令在掌心烙下一个红印。

那红印的形状,竟和记忆里父亲铠甲上的家徽一模一样。

走。他翻身上马,青骓马扬起前蹄,去南方。

山风卷着他的话向远处飘去,撞碎在断崖的断剑上。

三柄残剑嗡鸣作响,仿佛在应和什么。

而南方的云层里,隐约传来一声低哑的嘶吼,像蛰伏了百年的野兽,终于嗅到了猎物的味道。

陈玄的青骓马刚踏出断剑崖半里地,赵四娘的短刃突然横在他马首前。

三匹马同时人立而起,马蹄踏碎满地松针。

小公子。赵四娘翻身下马,靴底碾过一块带血的碎石——那是方才灵阵启动时震落的断剑碎屑,九幽深渊在大凉最南端,与南境妖域接壤。她指尖划过短刃的血槽,刀疤随着挑眉动作扭曲,但更麻烦的是,那处被国师府的锁妖司设了三重关卡。

三个月前我截过密报,锁妖司新任指挥使是妖修混血,最恨咱们镇北军。

秦烈山的铁剑嗡地出鞘三寸,老将军的白须被山风掀起:当年锁妖司就是帮凶!

若不是他们故意拖延粮草——

老将军。陈玄按住他的手腕,掌心还残留着镇北令的灼痕,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他望着掌中金令上逐渐清晰的家徽,喉结动了动,方才三位将军说...需镇北血脉持令深入。

我若不去,父亲的残魂...

话音未落,赵四娘突然蹲下身,指尖蘸了蘸马腹上的汗:青骓的汗有铁锈味。她抬头时眼尾刀疤绷紧,是追来的妖修用了腐灵散,能让凡马跑半里就血崩。她扯下腰间的油皮袋抛给陈玄,换我的云纹驹,这马跟了我十年,能嗅出十里外的妖气。

陈玄接住油皮袋的瞬间,摸到袋底硬邦邦的物件——是赵四娘藏的半块芝麻糖,他幼时在旧营总偷她的糖吃。

喉间突然发涩,他翻身上了那匹银鬃马,云纹驹打了个响鼻,竟低头蹭了蹭他的手背。

小公子。秦烈山突然单膝跪地,铁剑重重插入土中,当年末将护不住侯爷,今日若护不住小公子...甘愿以颈血谢罪。

陈玄翻身下马,伸手去扶老将军。

掌心触到秦烈山甲片上的凹痕——那是三十年前替父亲挡下的妖刀伤。您该谢的,是当年在乱军中把我塞进菜筐的人。他声音发哑,现在需要您做的,是联络旧部。他从怀中摸出半块碎玉,正是前日在黑市赌坊赢来的镇北暗记,拿着这个去南境,找竹篓帮的周瘸子。

他当年替咱们运过军粮,欠父亲三条命。

赵四娘突然拽了拽他的道袍下摆,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我在黑市安插的线人传回消息,妖修最近在悬赏持镇北令的道童。她刀尖挑起陈玄腰间的破剑,他们要引你现身,咱们不妨将计就计。

陈玄瞳孔微缩。

他解下破剑,剑穗上的竹节坠子在暮色中泛着青灰——这是哑婆婆用后山苦竹削的,说能镇邪祟。

可此刻他却摸出贴肉藏着的妖族令牌,那是三日前在乱葬岗击杀妖将时从对方尸身上扒的,令牌背面刻着血月二字,是黑市血月堂的标记。

既然他们想引我,那就让他们如愿。他指尖摩挲着令牌上的倒刺,我伪装成叛逃的散修,带着这令牌去血月堂交投名状。

秦烈山猛地抬头:太冒险!那血月堂专吃修士心肝——

所以需要您在南境筹备兵力。陈玄打断他,目光扫过两人,兵分两路:您带暗卫先去联络旧部,等我潜入锁妖司拿到地图,咱们里应外合。他看向赵四娘,你随我去黑市,替我做伪证——就说我是你新收的徒弟,因不满师门苛待叛逃。

赵四娘的刀疤突然扬起,露出个带血的笑:小公子忘了?

我当年扮过哑道姑、疯乞婆,连国师府的二夫人都信了我是她失散的表妹。她拍了拍云纹驹的脖子,这马认生,我替你牵着。

暮色渐沉时,三人回到地道口。

陈玄最后看了眼断剑崖的方向,三柄残剑在暮霭中只剩模糊的黑影。

他正要翻身上马,腰间的镇北令突然烫得他踉跄——

玄儿...是你吗?

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琴弦,从头顶的崖壁渗下来。

陈玄猛地抬头,断剑崖的灵阵正发出幽蓝光芒,青铜兽首的眼睛里溢出淡金色雾气,那雾气凝聚成半张脸,眉骨和他有七分相似,却苍白得像浸了千年的骨殖。

父...亲?陈玄的喉咙发紧,镇北令烫得他几乎握不住,我是阿玄,我来救你了!

那半张脸动了动,像是想抬手,却又消散成雾气:小心...锁魂钉...他们...在等...

父亲!陈玄向前冲了两步,却被赵四娘拽住。

她的短刃已抵住他后颈,压低声音:灵阵的力量快耗尽了,再留半刻,追来的妖修就能锁定咱们的位置。

陈玄回头时,断剑崖的灵阵已经暗了下去。

他攥紧镇北令,掌心的红印渗出血珠,那血珠滴在令牌上,竟被吸收得干干净净。

走。他翻上云纹驹,马腹绷紧如弓,去黑市。

赵四娘拍了拍马臀,云纹驹如离弦之箭冲进暮色。

秦烈山望着他们的背影,铁剑在手中转了个花,转身隐入山林——他知道,南境的旧部们,该醒了。

而在他们身后,断剑崖的残剑突然齐鸣。

三柄锈剑上的忠义勇三字泛起血光,像是在回应某个跨越了三十年的约定。

血月堂的令牌在陈玄怀中发烫,那上面的倒刺正缓缓刺入他的皮肤,像在刻下某个危险的印记。

云纹驹的银鬃被夜风吹得翻卷,陈玄摸了摸腰间的破剑。

哑婆婆说的镇邪祟或许是真的,此刻剑穗上的竹节坠子,正随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叩击着他的大腿。

前面的山路拐了个弯,黑市的灯火已在远处闪烁。

陈玄扯了扯道袍,将妖族令牌塞进袖中。

他望着那片灯火,嘴角勾起个冷硬的弧度——

他们要引他现身?

那就让他们看看,镇北侯的儿子,从来不是待宰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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