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攻非上策,破局之机,在内外呼应。”姜黎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力量。
“章邯将军以死明志,其部被困关外,心向公子,此乃天赐内应,王离断其水粮,更是自掘坟墓,必激兵变。”
她看向扶苏和蒙毅,语速加快:
“请公子即刻手书密信,许以重诺,言明大义,派死士设法送入关外章邯军中,令其部将秘藏血书关防图副本,约定时日,于关外佯攻制造混乱,吸引王离主力注意。”
“同时,”她的手指点在沙盘上函谷关侧后一处险峻山岭,“此处,据章邯提及及墨家堪舆所载,或有一条年久失修的隐秘栈道可绕至关后,请蒙毅将军即刻精选锐士千人,由墨家子弟与熟悉山地的向导带领,携带火油、绳索、简易攀援器械,轻装疾行,攀越险峰,直插关后,焚其粮仓,毁其强弩阵地。”
“我军主力,则于约定之日,大张旗鼓,正面列阵攻关,内外夹击,王离首尾难顾,军心必溃,函谷天险,一战可破。”
帐内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振奋,姜黎的计划,充分利用了章邯以生命换来的情报和关外残军的力量,避实击虚,奇正相合。
“先生奇谋。”蒙毅眼中精光爆射,重重抱拳,“末将亲率奇兵攀山。”
“好!”扶苏拍案而起,眼中燃烧着决然的火焰,“就依先生之计,速备密信、选拔死士、整备奇兵,孤,亲率大军,为尔等擂鼓助威,此战,必破函谷,入主关中,诛暴秦,安黎庶。”
战争的齿轮,在姜黎精准的谋划下,再次加速转动。
星火燎原之势,即将点燃这扼守帝国咽喉的最后一道囚笼,函谷关内外,忠魂与毒计,绝望与希望,即将迎来最终的碰撞。
函谷关外,章邯残军营地。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雾,笼罩着这片简陋的营盘。
数千精锐秦卒,昔日帝国雄师,如今甲胄残破,面黄肌瘦,士气低落到冰点。
关内是断绝水粮的冷酷囚笼,关外是瘟疫流窜的死亡之地,身后是扶苏大军即将到来的兵锋。
他们如同被遗忘在绝境的孤狼,等待的似乎只有缓慢的死亡或被碾碎的命运。
“将军还是没有消息…,”一名副将声音嘶哑,眼中布满血丝。章邯被囚的消息早已传开,王离的逼迫更是让所有人都明白,咸阳那位暴君,已将他们彻底抛弃。
营中一片死寂,只有寒风呼啸和压抑的咳嗽声,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
突然,营地外围的哨塔传来一阵急促的警示号角。
“敌袭?”
残存的士卒们如同惊弓之鸟,条件反射般地抓起武器,涌向简陋的营栅。
然而,他们看到的并非铺天盖地的敌军,而是一小队风尘仆仆、却高举着扶苏公子赤色旗帜的骑士,为首一人,正是数日前拼死冲出重围、前往北地求援的王校尉。
“王校尉回来了。”
“是公子的旗帜。”
营地瞬间沸腾,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王校尉不顾满身疲惫,策马直入中军,高举一封火漆密封的帛书,声音激动得颤抖:“将军,公子密信,明微先生有破关妙计,将军有救了,兄弟们有救了。”
当王校尉将扶苏的亲笔信和姜黎的详细计划当众宣读后,营地内死寂的空气被瞬间点燃。希望的火焰驱散了绝望的阴霾。
“公子仁德,明微先生大才。”
“里应外合,破关雪耻。”
“为将军报仇,为南阳枉死的乡亲报仇。”
压抑已久的悲愤和求生的渴望,化作了震天的怒吼,所有士卒眼中都燃烧起复仇的火焰。
他们迅速推举出章邯最信任的副将暂代指挥,按照姜黎的计划,秘密整备,收集仅存的箭矢火油,准备在约定之日,于关外发动最猛烈的佯攻,吸引王离的注意力。
函谷关侧后,千仞绝壁。
寒风如刀,刮过裸露的岩石,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蒙毅亲自率领的一千精锐锐士,如同壁虎般紧贴在陡峭的崖壁上。
他们卸去了沉重的甲胄,只着轻便皮甲,背负着绳索、钩爪、火油罐和强弩。
墨家子弟设计的简易攀援器械,一种带倒刺的钉鞋、可伸缩的勾杆和熟悉山地的向导,是这支奇兵最大的依仗。
每一步都险象环生,松动的碎石随时可能坠落暴露行踪。
冰冷的岩石磨破了手掌,刺骨的寒风几乎冻僵身体。但没有人退缩。
蒙毅身先士卒,如同一头沉默的雪豹,在绝壁上敏捷地向上攀爬。
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攀上去,焚毁粮仓,摧毁弩阵,为公子打开入关的通道。
时间在无声的攀爬中流逝,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蒙毅的手触到了崖顶的边缘。
他猛地发力,翻身而上,紧接着,一个又一个黑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跃上关后的险峻山岭。
函谷关雄伟的关楼和后方灯火通明的粮仓、弩阵,赫然就在脚下。
“按计划,分头行动!。蒙毅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一队随我,目标粮仓,二队,强弩阵地。三队,制造混乱,阻敌增援,点火为号。”
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死寂的关后瞬间被点燃,锐士们如同下山猛虎,直扑目标。
火油罐砸向堆积如山的粮草,火把随即引燃。冲天烈焰瞬间吞噬了秦军赖以坚守的生命线。
强弩阵地上,猝不及防的守军被精准的弩箭射杀,巨大的弩机被火油点燃,发出不堪重负的爆裂声。
示警的铜锣被敲响,但瞬间就被喊杀声和爆炸声淹没,整个函谷关的后方,陷入一片火海与混乱。
函谷关前,晨曦微露。
扶苏亲率北地大军主力,列阵于关前开阔地带。
玄鸟旗与赤色战旗在寒风中招展,刀枪如林,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战鼓隆隆,如同大地的心跳,震撼着巍峨的关墙。
关楼之上,都尉王离脸色铁青,惊怒交加,关后冲天而起的烈焰和震天的喊杀声,如同重锤砸在他的心头。
粮仓,弩阵,完了,他立刻意识到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快,调兵,后军,去灭火,剿灭偷袭的贼子。”王离嘶声怒吼。
然而,命令尚未完全传达,原本沉寂的章邯残军营地方向,突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
数千名怀着刻骨仇恨和求生意志的秦卒,如同决堤的洪流,向着函谷关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
他们没有攻城器械,只有简陋的云梯和燃烧的火把,他们的目标不是破关,而是用生命吸引所有守军的注意力。
“杀!为将军报仇!”
“杀光王离的走狗!”
疯狂的呐喊和悍不畏死的冲击,让关上的守军瞬间大乱,箭矢如雨落下,冲锋的士卒不断倒下,但后面的人踩着同伴的尸体,依旧疯狂地涌上,关楼上的强弩和弓箭手,被这不要命的冲击死死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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