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被封第三日,雪未停。
杜如眉裹着青衫缩在街角,袖中玉牌硌得手腕生疼。
她瞥一眼守偏殿的小太监,摸出半块碎银塞过去:安平公主的人要见我,借一步说话。小太监缩着脖子放她进了夹道。
安平公主的暖阁里烧着龙涎香。
杜如眉跪下行礼,声音压得像蛇信:公主可知,太后被禁那晚,枕头下的碎玉是前朝信物?
安平公主拨弄着鎏金护甲的手顿住:你什么意思?
林姑娘说了,前朝余党藏在京郊二十载,就等个由头。杜如眉往前爬半步,若能联合兵部高远,以清君侧之名起兵,废了那虞氏,太后重掌凤印...
胡闹!安平公主拍案,可耳尖却红了,你当陛下的刀是吃素的?
公主忘了?杜如眉笑出褶皱,高远的嫡子在边关当参将,上月被北戎劫了粮道。
林姑娘说,只要他肯动,她能让北戎放了那小子。
暖阁里静得能听见炭盆噼啪响。
安平公主突然抓起茶盏泼过去:滚!杜如眉缩着脖子往外退,刚掀开门帘,就听见身后低低一句:子时三刻,西直门外破庙。
屏风后,王瑾的手指在墙上抠出半道痕。
他摸黑翻出后窗,靴底沾的雪水在青石板上洇成小团,很快被新雪盖住。
虞望舒的寝殿烛火通亮。
陆沉单膝跪在她脚边,手里攥着王瑾的密报:公主确实去了破庙,和杜如眉说了一个时辰。
高远的暗卫昨日往边关送了信,内容没截到。
高远谨慎。虞望舒指尖摩挲着轮回玉,玉温突然攀升——这是布局人格的提示,能让他赌上全家性命,必是有人拿他最在乎的东西做饵。她抬眼看向小荷,去把我前日写的调令抄一份,用兵部的火漆。
小荷应声退下。陆沉皱眉:娘娘是要......
引蛇出洞。虞望舒勾唇,若他真收了调令,说明确实动了反心;若他没动......她没说完,窗外传来更声,寅时三刻,让沈青带人守在偏殿后巷。
午时的日头照得人睁不开眼。
高远攥着调令冲进偏殿时,沈青的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
高大人这是要去哪儿?虞望舒从帘后转出来,手里的调令边角被火漆烫得卷了边,调五千精兵去西直门?
陛下可没批这道旨意。
高远的官服瞬间被冷汗浸透:臣......臣被人骗了!
骗你的人,可是杜如眉?秦岱渊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龙靴碾过满地碎雪,朕记得,你上个月求朕给你儿子升副将,朕没应。
高远扑通跪下,额头撞在青石板上:陛下明鉴!
是杜如眉说能救犬子,臣一时糊涂......
糊涂?虞望舒蹲下来,与他平视,你可知若真让五千精兵进了城,此刻宫墙早被血染红?她指尖戳了戳他腰间的鱼符,你儿子在边关,北戎的刀可不会等你后悔。
高远突然抖如筛糠:臣招!
杜如眉说林姑娘能救犬子,林姑娘......她、她手里有前朝的虎符!
殿内落针可闻。秦岱渊的指节捏得发白:林婉柔?
虞望舒没接话。
她走到廊下,北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
轮回玉烫得几乎要灼穿衣袖——这是洞察人格在尖叫。
她望着御花园里枯了的梅枝,突然笑了:原来我总盯着宫里的刀,却忘了有人在宫外拉弓。
她唤来王瑾:去城南,查安平公主府这三日进出的人。
子时,王瑾的披风还沾着雪。娘娘,他压低声音,今晚有个穿斗篷的女子进了公主府,身段极像林婉柔。
她怀里揣着个檀木盒,没让门房碰。
虞望舒的瞳孔缩成针尖。
她转向陆沉:明日传太医署的话,就说皇后旧疾复发,药石无灵。
陆沉眼睛一亮:引林婉柔动手?
她等了二十年,虞望舒摸出鬓间金步摇,在烛火下照出冷光,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
第二日,皇后病危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六宫。
深夜,虞望舒的寝殿里烛火昏暗。
她靠在软枕上,听着窗外风声,突然翻身滚下床。
几乎同时,窗纸唰地被划破,两道黑影翻进来,刀光直取她咽喉。
拿下!陆沉的声音从梁上炸响。
暗卫们如夜枭扑下,刀鞘砸在刺客后颈的闷响此起彼伏。
说,谁派你们来的?虞望舒扯过锦被裹住肩,蹲在刺客面前。
左边刺客吐了口血:林......林姑娘说,只要杀了你,前朝就能复国......右边的突然撞向桌角,鲜血溅在屏风上,染红了半幅牡丹。
虞望舒攥紧锦被。去查林婉柔的藏身地。她对陆沉道,活要见人,死......她顿了顿,也要见尸。
陆沉领命退下。小荷刚要添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娘娘!韩立的声音带着风雪,边关急报!
北戎新换了统帅,底下人查到......他喉结动了动,那统帅是前朝皇室血脉!
虞望舒的手一抖,茶盏摔在地上,碎成满地星光。
她望着窗外翻涌的乌云,忽然想起太后被禁那日说的话——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原来这盘棋,从来都不止在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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