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三刻，虞望舒被窗外雀鸣惊醒。
龙床里侧的锦被还沾着秦岱渊的龙涎香，她掀被坐起时，袖口蹭到枕边半凉的茶盏——是帝王凌晨批完折子后留下的。
“醒了？”
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秦岱渊正束着玄色朝服，腰间玉珏在晨光里泛冷，见她发顶翘起缕碎发，嘴角极轻地勾了勾：“储秀宫的早膳送来了，桂花糕。”
虞望舒摸向颈间的轮回玉。
玉坠贴着心口，昨夜灼烧的痕迹还在，她捏紧帕子：“柳清漪提的西三所守夜嬷嬷...可查了？”
秦岱渊系玉带的手顿住。
他转身时眉峰压得低，玄色朝服下摆扫过金砖：“陆沉今早回报，那嬷嬷半月前换了个哑巴替身。”他走到案前翻出密报，“昨夜你说的‘月圆夜’，朕让人查了钦天监——三日后子时，月至天中，是极阴之时。”
虞望舒指尖掐进掌心。
系统玉突然轻震，她想起昨夜白雾里的绿裙女人，喉头发紧：“北境粮道呢？”
“截了两车掺沙的糙米。”秦岱渊指节敲了敲案上的军报，“运粮队里有个舌头，审出幕后东家在京城有处暗宅——西直门外的青竹院。”
虞望舒瞳孔微缩：“柳清漪昨日去过青竹院。”
“所以？”秦岱渊抬眼，目光像淬了刃。
“派暗卫盯着青竹院。”虞望舒按住他手背，“他们要动北境军，必然还有后手。”
秦岱渊盯着交叠的手看了片刻，突然反手攥住她手腕拉向自己。
龙涎香裹着晨起的清冽，他声音低得像在哄人：“陆沉已经带了影卫守在青竹院后巷。”
虞望舒耳尖发烫，正要抽手，外间传来小太监尖细的通报：“陆统领求见！”
秦岱渊松开手，坐回龙案前时已恢复帝王威仪：“进来。”
陆沉掀帘而入，玄色劲装沾着晨露。
他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个油纸包：“青竹院今日寅时有人送了封信，属下截下的。”
虞望舒凑过去。
油纸上的墨迹未干，写着“太医院陈院判，月圆夜取钥”。
“陈院判？”她心底一沉——太医院的陈怀远，昨日才给她送过调理心神的宁神丸。
秦岱渊捏着信纸的指节发白：“陈怀远的祖父是前隋太医院首座，当年随先皇打天下时...救过朕母妃的命。”他突然抬眼，“你信他？”
虞望舒想起陈怀远递药时颤抖的手，想起他说“小姐的病得慢慢来”时泛红的眼眶。
她摇头：“不信，但要查。”
“今夜你跟朕去太医院。”秦岱渊扯了扯她衣袖，“穿朕的暗卫服，别让人认出来。”
子时三刻，太医院后巷。
虞望舒缩在秦岱渊怀里，玄色暗卫服裹得严实。
两人蹲在药房屋顶的瓦垄里，下边窗纸透出昏黄烛火，陈怀远的声音断断续续：“...钥在第三层抽屉，红布包着。”
“陈院判倒是识时务。”另一个男声沙哑，“柳姑娘说了，事成后送你去江南养老。”
虞望舒攥紧腰间的短刀。
系统玉在袖中发烫，她想起母亲坠楼前，太医院也送过安神汤——原主的记忆突然翻涌，那汤里掺了能让人脚软的木樨草。
“拿了钥就走。”陈怀远的声音发颤，“我...我没见过你们。”
“放心。”沙哑男声低笑，“等北境军断了粮，九翎国换了天，谁还会记得你？”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
虞望舒感觉秦岱渊的身子一绷——下边的人要掀抽屉了。
“且慢！”
陈怀远突然大喝一声。
虞望舒差点栽下屋顶，就见他抄起案上的药杵，朝沙哑男的后脑勺砸去：“柳清漪骗我！当年是她推了虞夫人下锦鲤池！”
沙哑男闷哼着栽倒。
陈怀远颤抖着摸出怀里的药瓶，往男人口鼻里灌了药，转头冲向窗边：“小姐！陛下！我知道当年的事——”
“砰！”
窗纸突然破了个洞。
一支淬毒的弩箭擦着陈怀远耳畔钉进房梁，外间传来此起彼伏的打斗声。
“走！”秦岱渊拽着虞望舒翻下屋顶，短刀出鞘的寒光映着月色，“陆沉的人被缠住了！”
虞望舒跟着他冲进药房。
陈怀远正抱着那个红布包发抖，见她进来立刻塞给她：“这是储秀宫暗阁的钥！当年虞夫人坠池前，说要把重要东西藏在暗阁——”
“叮！”
又一支弩箭射来。
虞望舒本能地侧身，箭头擦过她左肩，血珠渗出来染透暗卫服。
秦岱渊的刀挡在她面前，玄色衣摆被划破道口子：“先撤！”
陈怀远突然扑过来，用身子替她挡了支箭。
他咳着血，手指死死攥住她袖口：“暗阁...在锦鲤池假山下...找...找半块玉璜...”
话音未落，他的手垂了下去。
虞望舒摸到他心口，温度正在迅速消散。
“走！”秦岱渊拽着她往外跑，后边追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月光照在红布包上，露出半截钥匙的轮廓——是块雕着并蒂莲的玉钥。
虞望舒攥紧钥匙，系统玉在袖中烫得几乎要烧穿布料。
她想起昨夜白雾里的女人，突然看清了那抹绿裙上的纹样——正是并蒂莲。
锦鲤池假山下的暗阁，母亲藏了什么？
柳清漪说的“天命计划”，和轮回玉有什么关系？
后边传来陆沉的呼喝：“保护陛下！”
秦岱渊突然将她护在怀里，转身挥刀砍翻两个杀手。
他的后背抵着她的，体温透过暗卫服传来：“三日后月圆夜，我们去锦鲤池。”
虞望舒摸着左肩的伤口，血还在流。
她望着陈怀远的尸体被月光拉长的影子，突然笑了：“好。到时候，我要让他们看看——谁才是这九翎国的天。”
窗外的更漏敲响了第三声。
远处传来巡城卫的铜锣声。
而在西三所的偏殿里，柳清漪倚着美人靠，指尖转着枚青铜罗盘。
罗盘中心的指针突然剧烈晃动，指向锦鲤池的方向。
她勾唇一笑，将罗盘塞进锦盒：“终于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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