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儿捧来青布衫时,虞望舒正对着铜镜拔最后一支银簪。
珠钗落了半桌,镜中人褪去脂粉,眉眼素净得像寻常洒扫宫女。
她捏起木簪别进发髻,指腹蹭过簪尾——陆沉给的淬毒细针还在,隔着木片硌得手背发疼。
小姐。琴儿攥着她袖口,玄安门的守卫换班要两刻钟,再晚就赶不上了。
虞望舒扯了扯衣领,青布粗硬得扎脖子。
轮回玉在袖中发烫,烫得她指尖发颤——这是系统在提示方向。
她推开偏殿门,夜风吹得发尾乱飞,脚边砖缝里的落叶被风卷起,叶纹与林子里那片分毫不差。
跟着我。她低喝一声,猫腰钻进廊下阴影。
琴儿攥紧腰间的短刀,刀鞘撞在廊柱上,发出极轻的咔响。
两人贴着红墙走,绕过巡夜侍卫的灯笼,在角门处停住——门闩上挂着新换的铜锁,锁孔里塞着半截干草。
虞望舒摸出袖中细铁丝。
流萤人格的手最巧,三两下挑开铜锁。
门吱呀裂开条缝时,她突然拽住琴儿后领——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巡夜太监的灯笼光映在墙上,影子拉得老长。
两人贴在门后,听着脚步声渐远。
虞望舒率先钻出门去,脚刚沾地就被碎石硌了下。
她蹲下身,借着月光看清地面——碎石堆里混着半枚狼首纹饰的铜扣,和御花园遇袭者刀鞘上的一模一样。
往东边。她捏了捏琴儿手腕,轮回玉的热度正往指尖涌。
两人穿过荒草齐腰的御苑后巷,绕过堆着宫装的废井,在一处坍塌的墙根下停住。
墙那边传来低哑的说话声,混着刀鞘摩擦的轻响。
林小姐催了三次。
急什么?西疆的狼首刀还没运完。
她说等帝王夜巡,宫门最松。
虞望舒的指甲掐进掌心。
林婉柔——前朝公主,表面上是给皇后献茶的女官,上个月还在她院里送过桂花糕。
她侧耳再听,墙那边的人又笑:那虞尚书家的小娘子倒是个麻烦,上次毒汤没弄死她...
闭嘴!另一人低喝,左使说了,那女的有轮回玉,动她要遭反噬。
虞望舒猛地抬头。
轮回玉在袖中烧得厉害,烫得她几乎要叫出声。
琴儿拽了拽她衣角,眼神示意该走了。
她弯腰捡起块碎砖,反手砸向墙根的野狗窝——哗啦一声,墙那边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有动静!
追!
虞望舒拉着琴儿往反方向跑。
荒草刮得脚踝生疼,身后传来刀剑出鞘的清鸣。
她摸向发间木簪,细针刚要弹出,却听嗖的一声——一支短箭擦着她耳际钉进树干。
月光下,箭尾染着暗红,是西疆特有的狼血毒。
往井里跳!琴儿突然推她。
两人扑进废井,腐水漫到胸口。
头顶传来脚步声,有人骂:跑哪去了?另一人嗤笑:能跑多远?
林小姐说了,明晚动手前,先把那虞家女做了......
水声淹没了后半句。
虞望舒攥紧琴儿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对方肉里。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两人才从井里爬出来。
青布衫浸透污水,贴在身上像块冰。
琴儿打了个寒颤:小姐,咱们得回宫。
御书房的烛火劈啪炸响时,秦岱渊正用金错刀挑开染血的绷带。
肩甲下的伤口翻着红肉,陈怀远举着药碗直跺脚:陛下这是要把老臣急死!
毒没清透就拆绷带......
闭嘴。秦岱渊抬眼,看见湿答答的虞望舒站在门口,瞳孔骤缩,你去了哪?
虞望舒抹了把脸上的水,从袖中掏出半枚狼首铜扣:林婉柔是左使。她简述墙根下的对话,末了道,他们说明晚动手,目标是您夜巡时的宫门。
秦岱渊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扯过案上的地图,红笔在西疆废矿上重重圈了圈:陆沉,暗卫全调去守宫门。
柳青,巡城卫加三倍,重点盯林府的车。他又转向陈怀远,防狼毒的药丸备足,尤其是......
尤其是我。虞望舒插话,他们想先杀我。
秦岱渊突然握住她手背。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指腹蹭过她腕间还未消退的毒斑:余毒可还疼?
不疼。
骗我。他指尖按在她脉门,脉跳得乱。
陈怀远咳嗽两声:老臣这就去煎解毒汤。琴儿也识趣地退下,殿门合上时,虞望舒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秦岱渊的拇指摩挲着她发间的木簪,突然笑了:流萤人格的手,挑锁倒是快。
陛下还记着?
记着。他低头,鼻尖几乎蹭到她额角,记着你说要抓左使,煮醒酒汤。
殿外传来更鼓响。
虞望舒抽回手,展开李明轩留下的地图:废矿的地道能通到宫墙下。
他们运刀,应该走的是这条。秦岱渊的手指跟着她的指尖移动,在废弃寺庙处顿住:这里,是林婉柔的家庙。
所以秘密基地......
在庙里。两人同时开口。
虞望舒抬头,撞进他深如墨潭的眼。
他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水打湿的碎发:明晚我不夜巡。
那他们会改计划。
改不了。秦岱渊扯过她的手按在地图上,我要他们以为计划成了。
陛下是要......
瓮中捉鳖。他的指腹擦过她掌心的轮回玉,你用系统预知,我用暗卫布网。
殿门突然被撞开。
柳青单膝跪地,甲胄撞出脆响:陛下!
宫外墙角发现狼首刻痕,和御花园遇袭的刀一样。
秦岱渊的目光沉如寒铁。
虞望舒摸向袖中轮回玉——这次不是烫,是灼,像有团火要烧穿布料。
她抬头,正撞进秦岱渊的视线。
他伸手替她拢了拢被夜风吹乱的发,声音低得像耳语:阿舒,明晚......
我在。她截住他的话。
轮回玉的热度顺着血脉往上涌,烫得她眼眶发酸。
殿外的更鼓又响了,这一次,她听清了——是三更,离明晚,只剩十二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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