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还是正大分局副局长的老卢，先看过了技术科的印迹分析，又拿到目击者供述，看到其中的‘赖国昌’三个字时，猛然惊醒——原来，这个赖国昌早就是一个两出三进的老惯犯了。
正大分局的办案警察，没有一个不认识他的——
老卢忽然想起来他还在被劳教着，就立即给南郊的三岔口劳教场打过去了电话，让值班干部马上去查一查赖国昌，看看他现在还在不在监室内。
那边的值班员半夜三更被吵醒，很不情愿地从温暖的被窝里钻了出来，披上大衣去看了一看，回来说道：
“没事。人在那儿，正睡觉呢。”
老卢担心他没有完全清醒，或者是不是正好上了个厕所，回来就顺口这么一说。就又问道：
“你看清了没有，他真的在睡觉吗？请你进监室里边去看一看，仔细查查，看看他人到底在不在？”
那位值班员本就被老卢打搅了好梦，心中不快。
现在一听他还要怀疑自己的眼睛，火气一上来，说话也不客气了：
“三更半夜的——咋回事呢！你要不相信，你自己过来看！”
说罢，也不给老卢说话的机会，‘啪’的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老卢这边着急啊，按一下听筒键，再拨号，拨通了……那边挂了。
再拨通，那边又挂了……
老卢真上火了。要知道每迟延一分钟，对犯罪分子都很有利，对警察的破案可是很不利。
老卢直气的太阳穴乱跳，头晕目眩，几乎就要躺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了……可是又一想：吐了白沫也没用，既破不了案立不了功，也讹不到对方一分钱。
便停止了倒地和口吐白沫，只能告诉自己：坚持就是胜利，希望就在眼前！
果然，老天不负有心人。
再次拨打后，不但通了，对方还说话了：
“你想干啥？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两句喝问，像是老子的训孙子似的，毫不客气还底气十足。
这一头的老卢却只能是忍气吞声，还得低声下气：
“我的好同志啊，实在对您不起了——它是这样的，两个多小时前呢，东关发生了一起伤害杀人案。
其中有目击者认定，杀人凶手就是赖国昌。所以这才打搅了你的睡觉……请你去仔细看一看，他是不是还在监室里。”
对面的值班员听了，传过来的也是哭笑不得的腔调：
“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以为我出去解了个手，或者梦游了一圈，回来就说看过了？
他明明好好的在号子里睡着呢，他咋会跑出来，去杀人呢？
难道他有孙猴子的分身术还是咋的？
这能是开玩笑的吗？”
尽管被对方训孙子似的训的灰头土脸，老卢也顾不上擦擦脸上的灰土，还是陪着笑央求道：
“唉！就是想弄清这是咋回事，所以麻烦你再去叫醒他一下。谢谢了谢谢了！”
这一回对方没有挂断电话，而是把听筒放在了桌子上。
就听见他抓起一串钥匙出去了……过了约摸有五、六分钟，回来说道：
“这回我是进去叫醒了。那小子正在打呼噜呢……
我问他在干什么，
他说他在睡觉呢……行不行？满意不？”
老卢嘴上连声答着‘满意，行了！’，心里却越想越不满意。
天亮以后，
他带着包括老梁在内的几个侦察人员，
又驱车来到了三岔口村的劳教场。
这时候，那个值夜班的干部已经下班回家去了，没有看到。老教场的负责人接待了他们。
负责人听说又有案子跟赖国昌有关，
还主动介绍了：赖国昌这一次进来，是因为偷盗盗窃被判了一年多……
可是，当他再听到老卢他们怀疑赖国昌可能是半夜跑出去杀了人……又跑回来睡觉时，
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也完全的不能接受了。
他一改刚才的热情与客气，换了副公事公办的陌生口气，说道：
“老卢啊，咱们都是吃公案饭的——我有话可就直说了，你不要介意。
要是像你们设想的那样，我们这里还是劳教场吗？
那不就成了自由市场，成了吃饭住店的小旅店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吗？”
老卢见对方生了气，忙好言解释：
“它不是我们想象的，而是有目击者，是从目击者的供述上来看，他确实是有这种可能性的。你好好坐下来，先不要发火生气……”
劳教场负责人火气仍旧很大：
“我能不发火，能不生气吗？
照你们的说法，合着我们这伙人都是吃干饭的了？
合着那哨楼上的武警战士，也是吃干饭的了？”
老卢又赔上了笑说道：
“没有没有。没有说你们是吃干饭的——我郑重声明：
你们都不是吃干饭的！”
劳教场负责人见对方承认了自己不是吃干饭的，火门才关小了一些说道：
“那就好。不过话再说回来——咱就说赖国昌他长了三头六臂，他去干了这天方夜谭般的灵异怪事。
那他还跑回来干什么呢？他就不知道撒丫子跑掉？
回来不是自投罗网吗？
天下还有这号儿傻瓜吗？”
老卢从皮带上扯下毛巾擦了擦脸上的灰，借着这功夫也冷静了一下。心想：不可能靠几句话就把对方说服的，毕竟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背后可是牵扯到重大的失职责任的。
想到这儿，他把毛巾再挂回去，很随和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
“只是怀疑，仅仅是怀疑而已。
你也不要当成就是事实么……我们过来呢，也只是需要走个程序，调个查取个证。
一切都还要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的。请理解，请理解。”
那年头，‘理解万岁’这四个字喊的是震天家响。
劳教场负责人听到请自己理解，也不好意思不理解。
脸色就和缓了下来，说道：
“理解肯定是要理解的……你们来调查，我们也是会全力配合的——
这样吧，我现在就派人去把赖国昌，还有昨天值夜班的那位，都给你们找来，
你们调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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