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是我。沈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上。
周予安放松下来,转身看到沈庆满脸是血,左肩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表情却异常兴奋。
干掉两个,剩下的吓跑了。他咧嘴一笑,露出沾血的牙齿,你没事吧?
周予安没回答,直接撕开自己的衬衫下摆为沈庆包扎伤口。即使在雨中,他也能看到那些伤口边缘的组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别管这个,先离开。沈庆拉起他,他们很快会带增援回来。
两人沿着公路边缘疾行,保持低姿态。雨成了最好的掩护,冲刷掉了他们的足迹和血迹。一小时后,那个破败的加油站出现在视野中。
加油站早已停用,但便利店的小屋还算干燥。沈庆从窗框上摸出隐藏的钥匙,两人悄声进入。屋内只有一张破沙发和几个空货架,但角落的露营炉还能用。
衣服。周予安简短地说,已经开始脱掉湿透的外套。沈庆从隐藏处找出两套备用衣物——从艺术中心逃出来后,他们在城里几个隐蔽点都藏了补给。
换上干衣服后,周予安坚持要检查沈庆的伤势。在露营炉微弱的光线下,那些骇人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边缘呈现出不健康的蓝色。
夜枭在加速你的新陈代谢,但这会消耗大量能量。周予安打开一罐军用口粮,你需要进食,越多越好。
沈庆狼吞虎咽地吃着高热量食物,周予安则继续研究那些文件。其中一页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张模糊的照片,显示一个白发将军正在给一排军人颁发勋章。照片角落有个年轻士兵的侧脸,依稀能认出是沈庆。
你记得这个吗?他将照片推过去。
沈庆皱眉盯着照片,手指无意识地摸着锁骨下方的一个小疤痕:没有...等等...他的瞳孔突然扩大,那个房间...有很多旗帜...有人给我戴上什么东西
什么材质的?
金属...凉的...挂在脖子上。沈庆的描述断断续续,像在拼凑梦境碎片,然后...疼痛...非常疼
周予安翻到照片背面,发现一行小字:725批次授勋仪式,纪念首次神经同步成功。日期是七年前。
我们可能认识得比实验室更早。周予安轻声说,你是725批次的原始成员,我也是。赵将军选中我们是有原因的。
沈庆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听到什么了吗?
周予安摇头,但几秒后,远处确实传来了引擎声。两人立刻熄灭露营炉,进入警戒状态。车辆经过加油站时减速了,但幸运的是没有停下,继续向纺织厂方向驶去。
不能再回去了。沈庆说,他们知道我们的藏身点了。
周予安展开城市地图,手指点在歌剧院的位置:林上校说明晚赵将军会在歌剧院尝试第二次触发。我们必须先发制人。
计划?
歌剧院正在装修,我们可以提前混入工作人员中。周予安指着地图上的几个点,最重要的是找到控制室,阻止任何形式的《月光》演奏。同时...他犹豫了一下,我需要找出那个安全词。
沈庆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如果在你找到之前就被触发呢?
周予安沉默地掏出那支蓝色注射器:那就用这个。MK解药可能会破坏植入物,但也可能...破坏我的大脑。
一定有别的办法。沈庆夺过注射器,我们可以找那个林上校,或者——
没有时间了。周予安打断他,赵将军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明天晚上,要么我们阻止他,要么...
他没有说完,但两人都明白那个未言的结局。雨声填补了沉默,露营炉的最后一丝余温也消散在寒夜中。
后半夜,沈庆坚持守第一班岗。周予安蜷缩在破沙发上,疲惫很快战胜了警惕。他坠入混乱的梦境——
白色实验室里,他穿着军装给沈庆注射某种药物...
赵将军拍着他的肩膀说最完美的作品...
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子(陈默?)哭着求他停下来...
然后是血,到处都是血,从沈庆的眼睛、鼻子、耳朵里涌出...
不!周予安猛地惊醒,冷汗浸透后背。一只手立刻捂住他的嘴。
嘘,只是梦。沈庆的声音近在咫尺,天快亮了,你才睡了两个小时。
周予安这才发现自己紧紧抓着沈庆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急忙松开,却在那结实的小臂上看到了几道旧伤疤——整齐的切口排列成某种编码。
实验室的标记。沈庆注意到他的目光,拉下袖子遮住伤疤,别想了,再睡会儿。
周予安摇头,梦境的余悸仍在血管中跳动:我梦到...我伤害了你。在实验室里。
沈庆的表情变得复杂:那不是梦,医生。但也不是全部真相。他递来一个保温杯,喝点热水。
水温刚好,带着一丝苦涩的药草味。周予安惊讶地抬头:这是...
附近采的蒲公英和车前草,煮水能安神。沈庆避开他的目光,我母亲...以前常这么做。
这是沈庆第一次提起家人。周予安小心地问:你还记得她?
只有一些片段。沈庆靠在墙边,眼神飘远,她总穿一件蓝色毛衣,手很粗糙但很暖...后来有人带走了我,说你父亲需要你。他苦笑一声,再醒来就是在实验室了。
周予安想起照片上的授勋仪式。如果沈庆是被特别选中的,那么他口中的父亲很可能是...
明天我们去歌剧院前,需要更多情报。周予安转移了话题,林上校提到歌剧院有地下档案室,可能藏着关于凤凰工程的资料。
沈庆点头:我去侦察地形,你继续研究那些文件。分头行动更安全。
不,这次我们一起。周予安坚决地说,如果我的记忆再出问题...
沈庆理解地点头,从背包里取出一卷胶带和一个小装置:那就做个保险。
他将装置连接到周予安的耳机上,然后用胶带固定在他的耳后。那是个微型传感器,连着沈庆手腕上的接收器。
心率超过140或脑温异常升高,我这就会报警。沈庆解释道,老拳场的玩意儿,用来监测选手状态的。
周予安摸了摸那个小装置,突然意识到沈庆可能整晚都在研究如何保护他免受自己大脑的伤害。这份笨拙的关怀让他喉咙发紧。
谢谢。他轻声说,不确定该如何回应这种超越合作关系的照顾。
沈庆只是耸耸肩,重新检查了门窗的安保,然后示意周予安继续休息。黎明前的微光透过脏兮兮的窗户照进来,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周予安再次躺下,这次睡意来得更快。在半梦半醒间,他感觉有件外套轻轻盖在自己身上,粗糙的手指短暂地拂过他的额头,像在测试体温。那触感温暖而真实,与记忆中实验室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
当周予安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雨停了。沈庆不在屋内,但门外的脚步声显示他就在附近。桌上放着更多的草药茶和几包压缩饼干,旁边是整理好的装备和一张手绘的歌剧院平面图。
周予安拿起图纸,惊讶于其精细程度——每个出入口、监控盲区甚至通风管道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安全词可能在C区档案室——S
这个发现让他们有了明确目标。周予安快速吃完简易早餐,开始准备必要的装备:手电、撬锁工具、镇静剂注射器...和那支可能救他也可能杀死他的MK解药。
门轻轻打开,沈庆带着一身晨露的气息进来。他手里拿着一把新鲜的草药和几个野果,看到周予安醒了,嘴角勾起一个浅笑。
睡得好吗,医生?
周予安点头,举起那张平面图:你什么时候画的?
凌晨。记忆突然清晰了。沈庆放下采集来的食物,我去过那个歌剧院,在他们第一次给我植入东西之后。有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可能是陈默...带我去过档案室。
周予安立刻坐直:你记得档案室里有什么吗?
沈庆的表情变得困惑:一个保险箱...里面是...我的照片?不,是婴儿照片...还有很多医疗记录...他按住太阳穴,显然回忆让他头痛,墙上有个标志,三个三角形中间有个鸟...
凤凰。周予安恍然大悟,那不是装饰,是工程标志!档案室就是凤凰工程的原始办公室!
这个发现改变了一切。如果歌剧院地下真是工程的发源地,那么那里不仅可能有安全词,还藏着整个计划的起源和目的。
我们得提前行动。周予安决定,今天下午就混进去,趁装修工人最多的时候。
沈庆同意了这个计划。两人迅速收拾装备,周予安将MK解药交给沈庆保管:如果我出现异常...不要犹豫。
沈庆接过注射器,眼神复杂:你会恨我的。
我会感谢你。周予安纠正道,比起变成杀人工具,我宁愿死。
沈庆突然抓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疼痛:不许说死。他的声音低沉而激烈,我们都会活着离开这个烂摊子,明白吗?然后...然后你继续当你的心理医生,我...我找个拳击馆打工。
这朴实的愿景让周予安眼眶发热。他轻轻点头,没有指出其中的逻辑漏洞——即使他们成功,两个被军方通缉的实验体又怎能回归正常生活?
但此刻,这个小小的谎言如此珍贵,像黑暗中的烛火般温暖。周予安允许自己暂时相信它,就像相信沈庆眼中那份固执的希望。
正午时分,他们向城市进发。歌剧院坐落在市中心的老城区,目前因内部翻修而暂停开放。正如周予安所料,进出的人员复杂,安保松散。两人很轻易地混入了装修工人的队伍,沈庆扛着工具箱,周予安则拿着写字板假装是监理。
歌剧院内部搭满了脚手架,电钻声和工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周予安根据沈庆的记忆,找到了通往地下的员工通道。楼梯尽头是一扇标有设备间-闲人免进的铁门。
就是这里。沈庆低声说,警惕地扫视四周,监控死角,但门锁是新的。
周予安从工具箱取出撬锁工具,几秒钟后,锁舌无声地滑开。门后是一条幽深的走廊,墙壁上的应急灯提供着最低限度的照明。
走廊尽头是另一扇门,这次需要门禁卡。沈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从艺术中心保安那里顺来的卡,尝试了一下,红灯变绿。
运气不错。他咧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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