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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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馆的卫生间里,水龙头滴答作响。周予安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照片,手指不自觉地抚过自己军装上的肩章——少校。照片中的他眼神锐利如鹰,与现在镜中那个满脸血污、神情恍惚的男人判若两人。

七年...周予安声音嘶哑,这不可能。

沈庆凑近屏幕,指着照片角落的日期:PS的?

周予安放大图片细节——没有修图痕迹。更可怕的是,他搜索自己的名字加上军衔,竟然真的找到几条七年前的军方新闻简报,提到周予安少校参与某个军事医学项目。

我毕业于首都医科大学,有完整的学历记录和行医执照...周予安快速搜索自己的执业信息,所有资料都显示他是一名资深心理医生。

沈庆突然按住他的手腕:你的虎口。

周予安低头,看到自己右手虎口处有一道几乎淡不可见的细长疤痕,像是长期使用某种武器留下的。

我在拳场见过这种茧子。沈庆说,只有经常用枪的人才有。

一段记忆如闪电般劈开迷雾——射击场。后坐力震得手腕发麻。硝烟味。报靶员的声音:十环,十环,十环

周予安猛地合上电脑,呼吸急促。他转向满是水渍的镜子,盯着里面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自己。如果军方的身份是真的,那么他作为心理医生的记忆是什么?那些医学院的日子,实习的经历,患者的笑脸...全都是植入的虚假剧情?

嘿,呼吸。沈庆的大手按在他肩上,先离开这儿,他们很快会追踪到这家咖啡馆。

两人从后门溜出,钻进附近的一条小巷。周予安机械地跟着沈庆,大脑却在疯狂运转。MK项目的文件显示,记忆植入技术已经相当成熟,理论上完全可能构建一个完整的虚假人生。但身体记忆不会说谎——那道疤痕,他下意识对枪械的熟悉感,还有面对危险时异常的冷静...

我们需要一个安全屋。周予安突然说,声音恢复了某种专业性的沉稳,至少48小时来梳理这些信息。

沈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听起来像在计划军事行动。

旧城区,圣马可教堂。周予安没理会他的调侃,那里有地下墓室,上世纪六十年代改造成了防空洞,入口在忏悔室后面。

你怎么会知道这种——沈庆话说到一半停住了,摇摇头,算了,当我没问。

两人避开主要街道,沿着错综复杂的小巷向旧城区移动。沈庆的状态明显好转,步伐稳健,眼神锐利,但周予安注意到他时不时会按住腹部,那里有一道狰狞的新伤。

你的伤口需要重新缝合。周予安说。

先确保安全。沈庆警惕地扫视四周,话说,你刚才说的教堂,确定安全?

周予安脚步不停:不确定。但那里没有电子监控,神父是我以前的...他突然顿住,皱眉,不,等等...我从来没去过那个教堂。

沈庆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记忆又混乱了?

周予安没有回答。更可怕的是,他确信自己知道那座教堂的每一个细节——彩绘玻璃上的图案,木质长椅上的刻痕,甚至地下墓室里的霉味。但这些记忆没有来源,就像凭空出现在他脑子里一样。

旧城区比市中心破败得多,圣马可教堂的尖顶在夕阳中投下长长的阴影。周予安带着沈庆绕到侧门,轻车熟路地找到藏在藤蔓后的钥匙。

你确定没来过?沈庆挑眉。

周予安的手微微发抖:就像我知道自己会呼吸一样确定。

教堂内部空旷寂静,彩绘玻璃将落日余晖过滤成诡异的红色。周予安径直走向忏悔室,移开座椅后露出一个生锈的铁环。拉起铁环,一道暗门无声滑开,露出向下的石阶。

见鬼...沈庆吹了声口哨,你脑子里还藏着多少这种秘密基地?

希望别再有了。周予安低声说,率先走下台阶。

地下墓室比想象中干燥,显然有人定期维护。狭窄的空间里摆着简易床铺、药品柜和一个老式无线电。墙上贴满了发黄的地图和照片,周予安凑近一看,呼吸瞬间凝固——那是他自己的军装照,旁边钉着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不同装扮的他。

这是什么地方?沈庆警惕地环顾四周。

周予安走向角落里的一个铁皮箱,密码锁已经生锈,但他手指自动转动拨盘——7-2-5。锁应声而开。

箱子里是一把保养良好的手枪,几本写满密码的笔记本,还有一张他与一个穿军装的老人的合影。照片背面写着:予安,若你看到这个,说明净化已经开始。记住725,这是你真正的生日。——赵将军

赵将军...周予安喃喃重复,突然头痛欲裂。更多的记忆碎片涌来——

一间豪华办公室。白发老人将这把枪推给他。最后的保险。老人说。窗外是军事基地的停机坪...

操!沈庆的咒骂将他拉回现实。周予安转头,看到沈庆正盯着药品柜里的一排蓝色药剂,脸色煞白。

夜枭原液...沈庆的声音嘶哑,这里是个监控点。

周予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安全屋不是偶然存在的,而是有人专门设置来监视可能恢复记忆的他。那些药品柜里的夜枭,墙上的监控照片,都说明MK项目的人早就料到这一天。

我们得立刻离开。周予安抓起手枪和笔记本塞进口袋,这里可能已经被——

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地下空间,红光从天花板上的隐藏警报器中闪烁。同时,入口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被包围了。沈庆迅速移动到楼梯口,从缝隙中观察,至少六人,全副武装。

周予安的大脑自动切换到战术模式:后墙有通风管道,直径约60厘米,通向教堂后面的墓地。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沈庆一边搬开遮挡物露出通风口,一边不可思议地问。

建筑图纸。周予安拆下通风口栅栏,我...看过这座教堂的设计图。这是个谎言。他不仅知道通风管道的走向,还知道第三个转弯处有根松动的水管可以当做武器,知道出口的伪装墓碑要向左侧推不是右侧。这些知识像呼吸一样自然,却没有任何来源记忆。

两人钻入通风管道,沈庆因为肩宽不得不侧身前进。管道内积满灰尘,蜘蛛网糊在脸上,但周予安像走过千百次一样熟练地领着路。后方传来追兵进入地下室的声响,有人对着对讲机喊:确认目标曾在此停留,展开扇形搜索。

通风管道的出口确实伪装成一块墓碑。周予安按照记忆中的方式推开它,两人悄无声息地滑入暮色中的墓地。远处教堂前门停着三辆黑色SUV,穿战术服的人员正在布控。

分开走。周予安低声说,你往东我往西,明早在码头仓库区碰头。

沈庆抓住他的手腕:不行,你现在状态不对。

周予安想反驳,却突然一阵眩晕。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在他脑中横冲直撞,真假难辨。他曾经是谁?现在又是谁?军医?心理医生?还是某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怪物?

一声犬吠打破了僵局。追兵放出了追踪犬。

跑!沈庆拽着周予安冲向墓园围墙。

两人翻过围墙落入一条狭窄的后巷,但追踪犬的吠声越来越近。周予安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观察四周环境——右侧死胡同,左侧通向主街,后方追兵...

主街有监控。他喘着气说,我们需要交通工具。

沈庆突然停下,转身面对追来的方向:你走,我断后。

别犯傻!周予安拽他,他们抓活的比死的值钱!

沈庆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谁说要死了?

第一个追兵拐进巷口的瞬间,沈庆像炮弹般冲了出去。他的动作快得不似人类,周予安甚至看到了残影。沈庆的拳头击中追兵的胸口,那人像破布娃娃一样飞出去五六米远,撞在墙上不省人事。

第二个追兵举枪射击,子弹擦着沈庆的肩膀飞过。沈庆没有停顿,一个侧踢将那人手中的枪踢飞,紧接着肘击对方太阳穴。追兵软绵绵地倒下,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操...第三个追兵吓得后退一步,对着对讲机大喊,请求支援!实验体B-7出现极端强化反应!

沈庆的身体明显发生了变化——肌肉更加隆起,皮肤下的血管泛着不正常的蓝色,眼睛在暮色中闪着野兽般的微光。当第四个追兵举枪瞄准时,沈庆竟然单手掀翻了巷子里停着的一辆轿车,将那人压在车下。

沈庆!停下!周予安看出情况不对,过量使用能力会加速毒素循环!

沈庆似乎没听见,继续向剩下的追兵走去。他的动作开始变得不协调,像是身体跟不上大脑的指令。周予安知道这是夜枭解药与原液在体内发生反应的征兆——沈庆正在获得超常能力,但代价可能是神经系统崩溃。

周予安冲上去抱住沈庆的腰:够了!他们不敢在闹市区开枪,我们趁现在走!

沈庆的身体滚烫,肌肉在皮下不正常地蠕动。他低头看周予安的眼神先是陌生,随后慢慢恢复清明:医...生...?

是我。周予安抓紧他的手,跟我走,现在!

两人趁着追兵混乱之际冲进主街的人群中。周予安带着沈庆拐进一家商场,穿过拥挤的食品区,从员工通道溜出后门。沈庆的状态越来越糟,开始出现幻觉,几次差点攻击路人。

再坚持十分钟。周予安架着他钻进一辆出租车,随口报了个医院地址,却在半路提前下车,徒步走向码头区。

码头废弃仓库是城市最安全的藏身处之一——无主之地,没有监控,流动人口从不互相打听。周予安撬开一间存放渔具的仓库,将已经半昏迷的沈庆安置在成堆的渔网上。

听我说,你需要控制呼吸。周予安跪在沈庆身边,检查他的瞳孔,解药和原液在你体内发生反应,但只要你保持清醒,就能度过危险期。

沈庆的牙齿打颤:冷...像有...冰在血管里...

周予安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同时按摩他抽筋的四肢。这是夜枭戒断反应的典型症状,但程度比文献记载的严重得多。沈庆的身体正在经历某种根本性的改变,而没人知道结果会怎样。

为什么...帮我...沈庆在剧痛中断断续续地问,我...绑架你...差点杀了你...

周予安的手停顿了一下。为什么?因为职业责任?因为愧疚?还是因为那些逐渐清晰的记忆告诉他,他们之间的联系远比表面复杂?

因为我们需要彼此。最终他这样回答,你是实验体,我是项目主管,我们是被同一场阴谋摧毁的人。

沈庆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不...不只是...这样...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光,你...认识我...在那之前...

周予安僵住了:什么意思?

记忆...沈庆痛苦地闭上眼睛,碎片...你穿着...不同的制服...叫我...代号...

更多的记忆碎片在周予安脑中闪现,但太过模糊无法辨认。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和沈庆的关联可能比MK项目更早,比夜枭计划更久远。但每次他试图抓住这些记忆,它们就像水银般从指缝溜走。

沈庆的痉挛终于开始减轻,呼吸逐渐平稳。周予安精疲力尽地靠在墙边,掏出手枪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需要休息,但更需要对目前掌握的信息进行系统分析。

MK项目、夜枭计划、赵将军、被植入的记忆、突然获得的能力...这些碎片拼图还缺少关键部分。而最令他不安的是那个问题:如果连记忆都是假的,那么周予安究竟是谁?

仓库外,潮水拍打着码头的水泥柱。周予安在朦胧中听到远处警笛声,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半梦半醒间,他看到一个白发将军站在军事地图前,转身对他说:

予安,你是最完美的作品。当那一天到来时,记住725。

当周予安再次睁眼时,沈庆正蹲在仓库门口警戒,晨光为他健硕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他的姿态像极了受过专业训练的士兵,而非地下拳场的疯狗。

感觉如何?周予安沙哑地问。

沈庆回头,眼神清明锐利:从未这么好过。他活动了下肩膀,伤口愈合了,全部。

这不可能。那些伤口至少需要两周才能愈合。周予安走过去检查,震惊地发现沈庆腹部的枪伤已经结痂,肩膀的缝合处只剩下淡粉色的新肉。

夜枭的解药不只是解毒剂...周予安喃喃道,它在重构你的细胞。

沈庆指向角落里的水桶:看看你自己。

周予安低头,水面倒映出的自己让他差点认不出来——脸上的擦伤完全消失,眼睛异常明亮,连多年的近视都不治而愈。

我们到底是什么?周予安轻声问。

沈庆突然警觉地抬头:有人来了。

周予安立刻抓起手枪,但沈庆按住他:不是追兵...脚步声不一样。

果然,几分钟后,一个穿快递员制服的男人出现在仓库门口,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周予安?快递员问,有您的加急件。

周予安和沈庆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没人知道他们在这里,除非...

谁寄的?周予安问,手枪藏在背后。

快递员耸耸肩:不知道,只说必须亲手交给您。他放下信封迅速离开,仿佛感觉到了危险。

信封里只有一张照片和一串钥匙。照片上是年轻时的周予安穿着军装,旁边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子,两人背后是某个实验室的标志。照片背面写着:如果你记起来了,就来结束这一切。地址在钥匙牌上。——陈

钥匙牌上刻着一个地址:松林路725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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