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路位于城郊工业区边缘，两旁是年久失修的厂房和杂草丛生的空地。725号看起来像是一座废弃的制药厂，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挂着禁止入内的牌子。周予安和沈庆躲在对面建筑的阴影中观察，晨光给整个厂区镀上一层不真实的金色。
太安静了。沈庆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敲打大腿，没有警卫，没有监控，就像
就像个陷阱。周予安接过话头，眼睛扫过厂区的每一个角落。他的大脑自动分析着可能的入口和逃生路线——东侧围墙破损，西侧有棵大树可以翻越，正门看起来年久失修但可能有警报系统。
沈庆突然按住他的肩膀：你眼睛...
周予安掏出手机当镜子，震惊地发现自己的虹膜边缘泛着一圈不自然的蓝色，和沈庆现在的眼睛一模一样。夜枭的毒素，或者说解药，正在改变他们。
我们没多少时间了。沈庆站起身，腹部原先的伤口处肌肉微微抽搐，那东西在改变我们，天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周予安点头，两人穿过空旷的马路，来到725号门前。那把钥匙轻松打开了侧门的小锁，生锈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
厂区内杂草丛生，主楼的门窗都被木板封死。周予安带着沈庆绕到后面的一栋矮楼，那里的门看起来比较新。钥匙串上最小的那把打开了这扇门，露出向下的楼梯。
又是地下室。沈庆嘟囔着，但还是率先走了下去。
楼梯尽头是一道厚重的金属门，需要密码和指纹。周予安尝试了725，红灯变绿，但指纹识别让他犯了难。
试试看。沈庆说，说不定你的指纹也被改造过。
周予安将右手拇指按在识别器上。几秒钟的静默后，门锁发出咔哒一声，显示屏亮起：欢迎回来，周主任。
实验室内部一尘不染，与外面的破败形成鲜明对比。各种精密仪器整齐排列，中央实验台上放着一台开启的笔记本电脑。周予安走近，屏幕立刻亮起，显示出一段视频。
画面中的女人三十出头，戴着眼镜，白大褂下是简单的T恤牛仔裤。她看起来疲惫而紧张，时不时看向镜头外。
周予安，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记忆抑制开始失效了。视频中的女人说，我是陈默，你曾经的同事，也是凤凰工程的首席研究员。我们共事过五年，直到你发现真相并试图摧毁整个项目。
周予安盯着屏幕，大脑疯狂搜索着关于这个女人的记忆，却一无所获。
你被实施了记忆重构手术。视频中的陈默继续说，他们抹去了你作为项目主管的记忆，植入了一个心理医生的虚假身份。但有些东西是抹不掉的，比如你的战术本能，比如725这个数字——这是你的实验编号，也是第一批实验体的共同生日代码。沈庆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周予安示意他继续听。视频中的陈默似乎预见了这个问题：725不是日期，而是实验批次。第一批50名实验体，包括你周予安，沈庆，还有另外48名军人。你们都是凤凰工程的原始素材。
画面突然晃动，陈默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来了。电脑里有全部真相，但需要你的虹膜和声纹解锁。记住，赵将军从没想过治疗士兵，他要的是绝对服从的战争机器。夜枭只是凤凰的子项目...
视频戛然而止，最后画面是陈默被强行拖走的模糊影像。
实验室陷入死寂。周予安转向电脑，系统果然提示需要虹膜和声纹认证。他凑近摄像头，说出系统要求的数字：七二五。
屏幕闪烁，海量文件解锁。最上面是一个标着凤凰工程总纲的文件夹。周予安点开，里面是一份军方绝密文件，签署人正是赵汉东——现任国防部副部长。
文件内容令人毛骨悚然：凤凰工程旨在通过神经重构与基因编辑技术，打造具有超常能力且绝对服从的特种作战单位。第一阶段(725批次)从现役军人中选拔50名志愿者进行改造...
志愿者？沈庆冷笑，我他妈从没自愿过任何事！
周予安快速浏览文件，脸色越来越难看。725批次的实验体被分为三组：A组接受基因强化，B组进行神经改造，C组则是两者的结合。沈庆是B-7，而周予安自己竟然是C-1——首席实验体兼项目主管。
这说不通。周予安喃喃自语，如果我也是实验体，为什么我能自由活动？为什么我被植入心理医生的记忆？
他点开标有C-1的文件夹，里面只有一段视频。画面中的自己穿着实验服，面对镜头冷静陈述：
C-1最终评估报告。经过三轮记忆重构与神经强化，实验体成功融合战术本能与高级认知功能，可作为完美指挥官模板。建议批量生产。
视频末尾的周予安突然直视镜头，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微笑：记住725，当凤凰重生时。
周予安猛地后退，仿佛被画面中的自己烫到。那段视频的日期是五年前，远在他记忆中医学院毕业之前。
他们在你身上成功了。沈庆的声音异常平静，把你变成了他们想要的东西，然后又把你放回社会，作为某种...休眠武器？
周予安摇头，太阳穴突突直跳。更多的记忆碎片在脑中闪现——军事基地、手术台、电击训练...还有赵将军拍着他肩膀说：你是最完美的作品。
电脑突然发出警报声，一个红色弹窗出现：远程擦除程序启动，60秒后销毁所有数据。
该死！周予安迅速插入U盘开始拷贝，同时点开标有夜枭的文件夹，他们在远程控制这个系统！
沈庆立刻进入警戒状态，守在门边：快点，他们可能已经锁定这里了。
文件传输进度条缓慢前进，30%、50%、70%...同时擦除程序的倒计时也在继续：30秒、20秒、10秒...
在最后一秒，传输完成。周予安拔出U盘的瞬间，电脑屏幕变成蓝色，所有数据被彻底清除。
走！他拽起沈庆，他们马上会派人来！
两人刚冲出实验室，就听到楼上传来破门声和沉重的脚步声。沈庆拦住周予安，指向另一侧的紧急出口：那边！
紧急出口通向一个狭窄的隧道，显然是为实验人员设计的逃生通道。两人在黑暗的隧道中狂奔，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越来越近。
前方右转有个分叉口！周予安喊道，不知为何他清楚地知道这条隧道的每一个转弯。
沈庆紧跟在他身后，呼吸粗重：你怎么——
不知道！就是知道！周予安打断他，在分叉口准确选择了左侧通道。
隧道尽头是一扇生锈的铁门，外面是厂区后方的树林。两人冲出隧道，立刻被刺眼的阳光笼罩。周予安眯起眼，发现树林边缘停着一辆摩托车，钥匙就插在点火器上。
太convenient了吧？沈庆狐疑地看着那辆车。
陈默安排的。周予安确信地说，她预见到了这一切。
他们刚跨上摩托车，第一个追兵就冲出了隧道口。沈庆猛地拧动油门，摩托车在子弹呼啸中冲进树林。周予安紧抱沈庆的腰，感受着对方背部肌肉的紧绷。
他们怎么这么快找到我们的？沈庆在引擎轰鸣中大喊。
周予安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不是找到我们...是找到我。我体内可能有追踪芯片！
摩托车在崎岖的林间小道上颠簸前行，最终驶上一条乡间公路。沈庆将车停在一个废弃的加油站，两人短暂休整。
周予安检查U盘，数据完好无损。他快速浏览文件，找到了陈默留下的一份加密备忘录：
周，如果你看到这个，我已经不在人世了。赵将军发现我暗中帮助实验体逃脱，不会放过我。凤凰工程远比你知道的庞大，725批次只是开始。他们现在在海外进行人体实验，用战俘和平民测试新一代神经武器。你必须阻止这一切，而钥匙就在你体内——C-1是唯一拥有完整权限的指挥官级实验体。找到安全的地方，用725激活你的全部记忆。当心，赵已经派出了清道夫。
什么是清道夫？沈庆问。
周予安正要回答，远处传来直升机的声音。两人迅速躲进加油站后面的灌木丛。一架黑色军用直升机低空掠过，机身上隐约可见三个三角形的标志。
他们动真格的了。沈庆低声说，普通警察可没这装备。
周予安的大脑自动分析着形势：我们需要一个没有电子设备、没有监控的地方。某种...法拉第笼。
乡下老家？沈庆提议，我有个远房亲戚在北部山区，那里连手机信号都没有。
周予安摇头：太远了，我们撑不到那里。他思考片刻，突然眼前一亮，教堂。圣马可教堂的地下墓室有铅板内衬，能屏蔽信号。
那个已经被发现的安全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周予安说，他们不会想到我们回去。
两人等到直升机远去，重新上路。这次他们避开主路，沿着乡间小道绕行。沈庆的驾驶技术出奇地好，摩托车在狭窄的田间小路上如鱼得水。
你以前是摩托车手？周予安问。
沈庆沉默了一会：不知道。可能是军队学的？现在连我自己都搞不清哪些记忆是真的。
周予安理解这种感觉。当一个人的过去变成可编程的数据，身份就成了最脆弱的幻觉。他紧握U盘，那里装着的不仅是真相，也可能是他唯一真实的自我。
黄昏时分，他们悄悄潜回圣马可教堂。正如周予安所料，警方已经撤走了警戒线，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犯罪现场。两人从侧窗翻入，再次下到地下墓室。
墓室一片狼藉，显然被彻底搜查过。药品柜被推倒，墙上的照片和地图都被撕下，铁皮箱也不翼而飞。但铅板内衬的墙壁完好无损，确实能屏蔽外界信号。
周予安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插入U盘。他找到陈默说的激活程序，但需要输入一个三位数代码。
725？沈庆提议。
周予安摇头：太明显了。如果是安全代码，应该是...他停顿了一下，突然想起视频中自己说的三轮记忆重构，试试333。
系统接受了这个代码，屏幕上出现进度条：记忆重构逆转程序启动，预计完成时间：6小时。
我们要在这里过夜了。周予安合上电脑，你先睡会儿，我放哨。
沈庆没有反对，他靠在墙边，很快呼吸变得均匀。周予安观察着他的面容——在睡梦中，这个被称为疯狗的男人看起来异常平静，甚至有些脆弱。那些改造带来的痛苦暂时退去，露出本来的样子。
周予安不禁思考，在成为实验体之前，沈庆是谁？他有家人吗？有爱人吗？是什么样的命运将他带进那个地狱般的实验室？
笔记本电脑发出轻微的运转声，周予安知道当明天的太阳升起时，他可能会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那个温文尔雅的心理医生将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连他自己都陌生的指挥官级实验体。
窗外的月光透过通风口洒落，在地上画出一道银色的线。周予安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个童话：月光是死者的灵魂铺就的路。他不知道在这条路上，会有多少因他而死的亡魂。
沈庆在梦中不安地翻了个身，手臂上的血管再次泛起不自然的蓝色。周予安轻轻按住他的手腕，监测脉搏。跳动强而有力，但频率低于常人——这是夜枭强化后的生理特征。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周予安轻声问，既是对沈庆，也是对自己。
夜渐深，城市的喧嚣远去，只剩下地下墓室中两个人的呼吸声。明天将是全新的一天，也可能是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天。但此刻，在这寂静的黑暗中，他们奇迹般地活着，自由地呼吸，这就足够了。
周予安握紧手枪，靠在门边警戒。电脑屏幕上的进度条缓慢前进：15%。漫长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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