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纳斯达克盘前交易的K线图，红得像一根刚从心脏里拔出来的针。
12%。
这个数字让林杰的胃部突地抽搐，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裤腰。
一个亿的哲学基金。
换来的不是市场的唾弃，而是华尔街的狂欢。
他想用钱砸出一个深坑。
结果，这群疯子顺着坑边，给他修了一座直通云霄的纪念碑。
现在，他唯一的指望，就是那个被他亲手用BUG和逻辑漏洞填满的“米忽悠宇宙”本身了。
“来吧，让玩家的怒火，烧光这一切吧。”
林杰喃喃自语，声音干涩。
他点开了“米忽悠宇宙”的官方主页。
那个耗资巨大的首发PV，正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点击播放。
恢弘的音乐响起，每一帧画面都燃烧着经费，精美得令人发指。
这是李智和白艺辰那两个混蛋的杰作。
他们把他随手画的火柴人，变成米开朗基罗的雕塑。
把他胡乱编写的“狗蛋历险记”，谱写成荷马史诗。
幸好内容……依旧是林杰亲自操刀的，那个晦涩、破碎、充满“谜语人”的剧情。
一个衣着华丽的公主，对着一头猪流泪。
一个浑身肌肉的壮汉，在星空下绣花。
一个神秘的旁白，用毫无逻辑的句子念着诗。
“看不懂。”
“这很好。”
林杰的嘴角，终于勾起微笑，神情带着一丝病态。
他立刻切换到各大玩家社区，疯狂刷新着页面像，比等待审判的囚犯还着急。
“什么玩意儿？米忽悠的编剧磕嗨了？”
“PV帅是真帅，但剧情是真喂屎啊，完全看不懂在讲什么。”
“谜语人滚出游戏圈！”
“就这？浪费我感情，我还以为能看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剧情。”
“散了散了，又一个被资本捧杀的天才。”
林杰看着这些评论，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
他长长舒了口气，觉得浑身舒泰。
对！就是这样！
骂吧！骂得再狠一点！
唾沫淹死米忽悠！玩家把服务器都冲烂！
公关稿都想好了，标题就叫《米忽悠创始人林杰承认创作遭遇瓶颈，含泪致歉》。
想想就觉得刺激。
他正准备开一瓶八二年的可乐，庆祝一下阶段性胜利。
一个直播间，标题金光闪闪的：
【爆肝万字解析！林总在米忽悠宇宙埋下的惊天伏笔！】
主播：萌小呆。
林杰的心，咯噔一下。
不。
不要。
求你了。
他颤抖着手点了进去。
画面里，那个元气满满的少女，正指着PV中公主对猪流泪的画面，慷慨激昂。
“家人们！你们真的以为这只是一头普通的猪吗？”
“你们太天真了！”
“你们看公主的眼神，那是爱吗？不！那是悲悯！是对命运的控诉！”
“我查阅了大量资料，结合前作《崩坏》里的一个隐藏文本，我敢断定——这头猪，就是被更高维度文明降维打击的王子！公主的眼泪，是在为整个王国的沦陷而哭泣！”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了。
【！！！】
【卧槽！还能这么解读？】
【呆神牛逼！我怎么就没想到！】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这么怪，原来是降维打击！林总的格局，在大气层！】
林杰血压上来了。
我特么就是随便找了个动物模型放进去啊！
接着，萌小呆又指向那个绣花的壮汉。
“再看这个！”
“你们以为这是恶搞？错！大错特错！”
“这个壮汉的肌肉线条，象征着工业与力量！
而他手中的绣花针，代表着艺术与细腻！
这根本不是一个人，这是一个隐喻！”
“林总在告诉我们，科技与人文，最终将在米忽悠宇宙中达到完美的和谐统一！
这呼应了之前他豪掷一亿成立基金的新闻！一切都连起来了！”
【破案了！】
【我的天，我只看到了肌肉，呆神却看到了哲学。】
【林总，我的超人！】
【我这就去把PV再看一百遍！肯定错过了更多细节！】
噗——
林杰一口老血梗在喉头。
他眼睁睁看着“米忽悠宇宙考据学”这个话题，在短短半小时内，冲上了全网热搜第一。
风向，彻底变了。
之前还在痛骂“看不懂”的玩家们，摇身一变，全都成了拿着放大镜的福尔摩斯。
玩家A，根据PV角落里一个一闪而过的模糊符号，洋洋洒洒写了三万字的论文，论证了游戏里存在一个不为人知的“深渊教派”。
玩家B，把PV的音频倒放，听到了一段模糊的杂音，他宣称这是“古神低语”，并据此创作了长达十万字的“前传史舍”。
同人小说。
同人漫画。
自制动画。
人物关系图谱。
势力分布图。
……
各种二创内容，如同病毒般在网络上疯狂扩散，质量高得吓人。
官方论坛的“剧情讨论区”，热度是“BUG反馈区”的一百倍。
林杰看着那些比他自己的设定稿还详尽、还合理的“玩家设定集”，双手抱着头，发出了无声的呐喊。
你们是魔鬼吗？
工资我给你们开啊！求你们别再“创作”了！
冰冷熟悉的声音，如期而至。
【系统提示：因用户社群的高度创造性参与，目标IP“米忽悠宇宙”的潜在价值与世界观厚度，已获得指数级提升。】
【当前项目，已从“高风险投资”修正为“顶级文化资产”。】
林杰彻底瘫倒在椅子上。
他输给王忠的执行力。
输给李智的技术力。
输给苏清言的营销力。
现在，他连玩家都输了。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能阻挡他成功的人了。
也许，该放弃了……
不。
林杰坐直身体。
他还有一计！
既然无法阻止你们脑补。
那我就让这场脑补的火焰，烧得再猛烈一些！
烧到最后，把整个世界都烧成灰烬！
他抓起电话，直接拨给李智。
电话接通，他用冷静到可怕的声音说道。
“李智。”
“是我。”
“放弃我们原定的所有技术开发路线。”
“我有一个新想法。”
电话那头，李智愣了一下，随即声音无比兴奋：“林总请说！”
林杰盯着屏幕上那些疯狂生长的“玩家设定”，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要你立刻组建一个AI团队。”
“开发一个‘世界意志’AI。”
“它的功能只有一个——实时抓取全网所有关于‘米忽悠宇宙’的二创内容，无论好坏，无论是否矛盾，全部录入数据库。”
“然后……”
“把这些玩家创造的内容，实时、无差别地，给我整合进游戏的主线剧情里！”
李智那边，是长久的沉默。
就在林杰以为这个疯狂的想法终于吓到他时，电话里传来李智传来嘶哑的声音。
“林……林总……”
“我懂了！”
“您……您不是在做一个游戏！”
“您是在创造一个‘活的世界’！一个由所有玩家的集体无意识汇聚而成的‘数字神明’！”
“天啊！这……这是创世！是真正的、前所未有的创世之举！”
林杰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他想制造一场数据的雪崩，一场逻辑的灾难。
结果，他又一次被“迪化”了。
就在他准备接受又一次失败时，系统提示弹出，猩红色光芒闪烁。
【系统警告！】
【检测到宿主行为将引入超巨量级、不可控的混沌数据流。】
【该行为可能触发系统底层协议……“净化程序”。】
【警告：净化程序一旦启动，后果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