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并非木头,郡主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岂非不知?
只是……
他敌人太多,若牵扯郡主入局,只会误其终生!
“郡主,你所言谢神医之徒……”
柳映雪的声音忽然自回廊传来,清冷夜色中,她身影立于灯下,白衣映雪,宛如孤月投影。
“谢神医旧徒。”
萧逸竖耳倾听。
柳映雪道:“是我撒了个谎。”
他眉目如常,只淡淡回一句:“并没有此人?”
“有!”
柳映雪望着他,笑意清浅!
“我没说谎。”
她眼神认真,“那位旧徒确实存在,只是目前他不在府中。”
“陆清台,南疆军医之首,谢神医早年门下,得其一半真传,医术非凡,在战场上救过万千军士。”
“此次随我北上,一为探师,一为访旧。明日酉时,他会出席文街的策论文会。”
“若你肯去,也许能请他出诊,甚至借他之引,求得谢玄谢神医亲临也不是没有可能。”
萧逸沉默片刻。
柳映雪却不逼他,只轻轻一笑:“无需多想,都是为了救祖母。”
她说罢,便不再停留!
转身入了夜色,只留下一句话:“酉时文会,我等你。”
……
次日,雪霁云开,京城文街雅苑灯幡高挂,门前冠盖如云。
文肃大儒今日设席,议“治策之道”,宾客皆为士林名流,或翰林门生,或权臣之后。
萧逸随柳映雪而至,身着常服,神情温和冷淡。
柳映雪今日一袭南疆素袍,剑佩随身,姿态英然,甫一入场便吸引了众人目光。
“那是南疆郡主?”
“果真不凡。”
“只是,那郡主身旁之人是谁?却从未见过!”
“早就听闻,郡主冰清玉洁,从未对任何男子青睐,此人竟可与郡主并肩而行?”
一时交头接耳,皆是惊艳赞叹。
其中一人踏前几步,身形挺拔,穿得一身讲究,腰间悬着玉佩,一看就是出身不凡。
他朝柳映雪微微一拱手,笑得温文儒雅:“郡主,好久不见。姚某可是等你很久了。”
此人姓姚名平,是礼部侍郎之子,文街出了名的风雅才子。
旁人也许不知,但在文圈里都传过他对柳郡主心有所属,曾三番五次想邀她共题策论,奈何郡主从不理睬。
柳映雪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姚公子。”
姚平原本神色还算得体,但当他看到柳映雪身旁那个身穿僧袍、气质沉静的青年时,脸上笑容顿了顿,眼底瞬间压了点什么。
“这位是?”
他看向萧逸,语气听上去客气,实则藏着审视。
柳映雪简短回应:“朋友。”
姚平眼里闪过一丝冷意,笑容反倒更深了些,似是认出了萧逸的身份!
“今日文会,人才济济。”
他说着,忽然提高音量,“只是有些人,好像走错了门,不知是来论策的,还是来撞香火的。”
他话音刚落,旁边几人就哄笑起来。
“和尚也来文街凑热闹?该不会是打算在这里念一场经吧?”
“这儿可是策论堂,不是庙门讲经。”
一时间,笑声接连不断,几乎把萧逸围在风口浪尖上。
柳映雪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如果只有你们这种人能谈策,那才真是策论最大的笑话。”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微变。
一名中年文士走出,拱手笑道:“郡主莫怪,我等只是玩笑。”
文会主人文肃大儒此时步入主位,须发皆白,神情庄重,众人齐齐起身。
他落座后开口:“今日策题,乃‘兵与德,何为立国之本’。诸君可择一立言。”
众人各据案几,文书铺展,笔墨翻飞。
姚平率先起草,大谈礼学之道,引用《大学》《中庸》,引得几人叫好。
又有人陈述武功之盛,以北征蛮族为例,言“无兵无疆,何来礼仪之邦。”
柳映雪静静看着萧逸,他却始终未动笔。
直至酉时将近,他方才起身,走至案前,执笔铺纸,寥寥几行落下:
“德不驭兵,则文腐而国颓;兵不守德,则将悖而民苦。”
“治世之本,在识局、在用人,非粉饰之辞。”
一言既出,哗然满堂。
文肃起身,亲自取来策纸,朗声宣读,又抬眼望萧逸,缓缓点头。
“此子识局,所言直切根本,不陷空论,识兵亦识道。”
他提笔书八字:
“百家归一,王道所向。”
随即开口:“此子若愿,我文门荐之入朝策议。”
萧逸轻轻一笑:“多谢文师美意,不过我今天不是为了争什么名头来的。”
他说着站起身,朝前方微微一揖:“家中长辈身染重病,我是来求医的。”
柳映雪顺势开口:“我们要找的人,是谢玄的大弟子,陆清台。”
文肃闻言一笑:“倒也巧了,陆清台正好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一名穿青衣的男子走进厅中,神情沉稳,说话不急不缓。
“师父还在京中,既是你们相求,我可以安排见上一面。”
他打量了萧逸一眼,又看向柳映雪,笑着道:“文师平日话少,今天难得一赞。郡主向来惜字如金,如今两位都开口替你说话,在下佩服。”
萧逸点头:“是我之幸。”
……
文会结束后,天色已暗,外头又飘起了小雪。
柳映雪走在前头,忽然停住,回头看着他:“你不是说自己无情吗?可你今天求策、出手、为人出头……”
“你说你惜才,但我看你连命都不怎么在乎。”
萧逸看她一眼,语气很平静:“命是无所谓,但有些人,我不能不在乎。”
柳映雪低声问:“祖母吗?”
萧逸答:“是。”
“那我呢?”
萧逸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