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冰雪消融,雪水汇聚成溪流,潺潺地流入山间的小溪和池塘,大地再次被清泉滋润,村民们的心中也重新燃起了希望,期待着新的一年能迎来丰收。
轻柔的春风拂过,山巅的残雪渐渐退去,向阳的山坡上一片新绿,野草开始返青,野菜悄然萌芽,榆树也冒出了嫩嫩的新芽。龙爪山区的穷苦农民们终于熬过了那个饥饿的严冬,那些曾经外出逃荒的村民也纷纷回到了家乡。在这个湿润的春天里,榆叶、野菜、蘑菇和地楂皮成了农民们的主要食物。只要有山有水,人们就不再担心会被饿死。
在这场大旱中,龙皇寺的丧吾住持亲笔题写了“开荒济渡”的匾额,并亲自带领众僧用井水浇灌幼苗,努力抗旱以夺取丰收,储备了一些粮食。现在正是春耕时节,人们翻开荒芜的田地,却发现没有种子可以播种。丧吾住持带领众僧给一些最贫困的家庭送去了种子,思怡家也得到了几升。不久,许多荒芜的田地里便长出了嫩绿的禾苗和蔬菜。
“妈妈,今年池塘已经蓄满了水,我们再也不用担心粮食问题了。听说已经改朝换代了,爸爸应该很快就能回家了。我想多种些麻,反正荒地这么多,还要多养些蚕。有了麻和蚕丝,我们可以多织些布和绢,卖了钱就能把我们的茅草房建成瓦房,等爸爸回家就能住上新房,全家人都会很高兴的。”思怡满怀希望地说。
“已经两年多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出事。如果没事,也该回家了。”沈令仪担忧地说。
“不会有事的,妈妈放心。爸爸当了这么多年的千户长,什么世面没见过,一定能应对各种情况。我估计他很快就会回家的。”思怡安慰母亲道。母女俩起早贪黑,挖田翻土,种了几亩苎麻。思怡养的蚕比别家多,今年山上的桑叶又多又大,很快,春茧就结成了,有了第一批蚕丝。苎麻也成熟了,思怡和母亲一起收割回来。剐麻、沤麻、晒麻,每一道工序都是体力活,思怡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事事都抢着干,不让母亲太累。
好在当年搬到山上时,沈令仪没有听赵子墨的劝阻,坚持让家人把纺车和织机也搬了上来,现在这些工具终于派上了用场。
思怡不会纺麻,只能白天在母亲的指导下学着纺半天,但还是时不时地断了麻头,停下纺车,怎么也纺得没有母亲快。到了晚上,思怡根本无法使用纺车,因为没有油点灯,母亲却能在黑暗中纺麻,和白天没什么两样。母亲真是有耐力,每当思怡一觉醒来,还能听到嗡嗡的纺车声。思怡多次催促母亲休息,母亲才肯上床睡觉。
接下来是织布,思怡更是不行,不是梭子冲不过去,就是麻线断了。她恨不得一天就学会,好分担母亲的辛苦,但母亲总是劝她不要急,这不是一天就能熟练的。
剪下第一匹布后,思怡就背着包袱到外村去卖布了。虽说今年的夏粮丰收了,但前两年的干旱阴影还笼罩在人们心头,穷人们宁可穿得破烂些,也不愿花钱买新衣服。思怡只能到一些财主家去推销,但当地的财主不多,而且他们还瞧不起这种麻布,只想穿绫罗绸缎。思怡只得走得更远,到去年旱情轻一些的地方去卖。
母亲织的布越来越多,思怡走的路也越来越远。夏日炎炎,劳作的穷人赤膊戴草帽,根本不是卖布的好季节,但思怡仍然每天出远门叫卖。
这一天,思怡五更天就起床了,吃了两块麦饼,带上几个荞麦馍,背着两匹布上路了。附近的村庄她都去过,只得顺着大道,向更远的地方走去。
不知走了多远,看到山脚下有一个近百户人家的村庄,思怡便走了进去。村民们正在吃午饭,十人八人一伙地端着碗在树荫下乘凉、谈笑、打趣。
“卖布啦,各位伯伯、妈妈、大婶、大嫂,要不要布啊?”思怡高声叫唤着,声音清脆悦耳。
“让我们看看织得怎么样再说。”几位中年妇女围了过来。
“这是全国第一的黄州赀布,曾是上交皇宫的贡布,厚实平整,经穿耐磨,您们一看便知。”思怡介绍道。
“这姑娘没说假话,我们村还真没有人能织出这样的布。”一位大娘说道。
“这是你织的吗?该不会是织女星下凡吧。”另一位大娘惊问。
“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这是我妈妈织的,她的纺麻织布手艺可是远近闻名的。”思怡认真回答。
“这布确实织得好,线纺得细、匀、紧,布织得平、薄、光。说不定真的织过贡布呢。”
“买一点吧,大妈们,我走了这么远,这么好的布,以后可不一定有机会碰到。”思怡劝道。
“买呀,婆婆们,这布好,这孩子的嘴也甜。可以给孩子扯几尺布做件汗衫,给男人扯几尺做汗巾,这布吸汗效果好。”在热心大妈的提议下,有人开始撕布了。几位热心的大妈又引导思怡在村中转了一圈,一匹布很快就卖完了。
真不错,一个村子就卖完了一匹布。思怡摸了摸包袱里沉甸甸的铜钱,兴奋地继续赶路。
又不知走了多远,一座接着一座的大山,既不见村庄,也无炊烟。已是午后,思怡刚才的兴奋已经消散,她感到有些饿了。找了片林荫地,坐在树根上,从包袱里拿出荞麦馍啃了起来,填饱了肚子,又觉得口渴。向前走了一段路,一线山泉从石缝里流了出来。思怡放下包袱,捧起山泉洗了洗手,又掬了一捧水喝了,甘甜清冽,心中畅快,又连掬几捧,喝得酣畅淋漓。正准备背上包袱赶路,突然觉得右脚拇指有点痛。低头一看,一条赤练蛇歪歪斜斜地从脚边爬走了。
不好,由于赶路太多,右脚的大拇指磨破了布鞋,露了出来,刚才那条赤练蛇竟然将拇指咬了一口就逃走了。
思怡顺手拾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块,扔了过去,正中赤练蛇的七寸要害。一条长四尺的赤练蛇尾部缠到树上,便一动也不动了。思怡急忙解下头绳,在脚踝上方紧紧地捆住,以防毒液上行。
她坐在山泉边的石头上,正准备寻找草药消毒,忽然一只秃鹫落在山泉边。思怡正在观察秃鹫的落点,心想如果秃鹫扑过来袭击,就要准备还击。谁知秃鹫扑腾了几下翅膀,就躺在山泉中不动了。难道是被猎人射中的?能射中这种大鸟的人肯定不是等闲之辈。思怡站起来,一只脚支撑着身体,四下张望,却不见人影。突然,一只大黑狗窜到山泉边,对着思怡和秃鹫“汪汪”直叫。
思怡正惊诧怎么会有只狗,却听见了人声:“阿卢,我来了。”随着声音,一位小猎人出现在思怡对面。
这个小猎人头缠青布巾,方脸浓眉,鼻梁挺直,厚唇大口,脸膛红润,看起来十五岁上下。虽然是暑热天气,他仍穿着黑袄长筒青裤,脚蹬麻鞋,腰系兽皮宽带,挂着一柄短腰刀,肩背窄腰笆篓,一捆箭簇露在笆篓外面。
“大姐受惊了,我的阿卢是不会轻易伤人的,它只是捕猎能手。”少年将手中的弓挎上肩,伸手去拾鹫鸟。
“看你还伤不伤害小羊,这就是你的下场。我追了你五天,总算抓住了你。你常常叼走村民的山羊,我不找你算账找谁?以后小孩子放羊也安全了。”猎人自言自语,将秃鹫从山泉中拖上石头,抬头见思怡一瘸一拐地在挎包袱,连忙问:“怎么,你受伤了?伤在哪里?”
少年扔下秃鹫,放下笆篓,蹦上山坡扶住思怡。
“我不认识你,你离我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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