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鬼市初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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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城的秋夜来得早,五点刚过,天色便像被泼了墨汁似的沉了下来。

苏墨将油门踩到底,越野车的远光灯划破青灰色薄雾,后视镜里还映着山顶那团若隐若现的朱红城门——鬼门提前开了,比铜镜怨灵说的七月十五子时整整早了六个时辰。

他摸了摸腰间的青铜虎符,那是上个月拍出三千万的镇店之宝,此刻贴着皮肤的位置正泛着冷意。

副驾驶上的小清缩成一团,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的胳膊:苏哥,老胡的鬼市真能帮到我们?

鬼市是阴阳交界的黑市,苏墨转动方向盘避开路上的乌鸦群,那些黑羽禽鸟竟不怕车灯,扑棱着翅膀擦着车窗飞过,我师父说过,民国时候九门提督的阴魂都在里头卖过玉扳指。

导航显示到达目的地时,越野车正停在一条荒废的老巷口。

巷子尽头飘着两盏白纸灯笼,光晕被雾气晕染成惨绿色,隐约能听见叮叮当当的铜铃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刮过青铜碗沿。

到了。苏墨推开车门,鞋底刚触到青石板,后颈就泛起凉意。

小清拽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毛茸茸的耳朵耷拉下来:这里的阴气......比九幽阁地下室还重。

确实重。

苏墨深吸一口气,肺叶里像是灌了冰渣子。

他激活鉴阴系统,眼前的雾气突然泛起涟漪——摊位、货柜、裹着黑斗篷的人影从雾里显出身形,像被水洗开的墨迹。

鬼市比他想象的大。

百来个摊位沿着青石板路铺开,有的支着褪色的蓝布棚,有的直接在地上铺块破草席。

摊位上的货物更是五花八门:嵌着碎骨的瓷瓶正渗出黑血,雕着鬼脸的木匣里有指甲盖大的火苗跳动,最边上的竹筐里堆着几十颗眼珠子,每颗都转着圈盯着过往行人。

这位爷眼生啊?

沙哑的嗓音从左侧传来。

苏墨转头,看见个穿绛红唐装的老头,脸上的皱纹能夹死蚊子,左手攥着串发黑的檀木念珠,右手拎着盏人皮灯笼——灯皮上还留着未刮净的汗毛。

老胡?苏墨记得师父笔记里提过,鬼市老板姓胡,专管阴阳交易,听同行说您这儿能收到带老气的玩意儿。

哎哟,行家!老胡的眼睛亮了,念珠在指间转得更快,您说的老气,是沾过血的?

附过魂的?

还是镇过煞的?他凑近两步,鼻尖几乎要碰到苏墨的脸,我这儿有件宝贝,清末刽子手的鬼头刀,刀身刻着七十二道锁魂咒...

刀气太凶,压不住。苏墨打断他,目光扫过老胡身后的摊位——最里面摆着个缺了角的青铜爵,爵身爬满暗红色纹路,我要的是能养的,像这尊商晚期的饕餮爵,虽然缺了流口,但器型周正,阴气沉而不燥。

老胡的瞳孔猛地缩成针尖。

他这摊位最里面的东西,连常来的阴阳先生都未必能注意到,眼前这年轻人竟一眼就挑中了。

更让他心惊的是,苏墨说阴气沉而不燥时,那尊青铜爵上的红纹竟轻轻颤了颤,像被人挠了痒痒。

爷好眼力!老胡干笑两声,手却悄悄按在腰间的铜铃上,这爵是从邙山古墓里刨出来的,不过......他压低声音,您可知鬼市规矩?

看中的东西得先过三关,一不摸货,二不问主,三......

三不揭人底。苏墨接口,我师父说过,鬼市是阴阳两界的裤腰带,系松了漏风,系紧了勒人。

老胡的手从铜铃上挪开。

他活了一百三十七年,头回见二十来岁的小年轻能把鬼市规矩背得比他还熟。

正想再套两句话,眼角余光却瞥见斜对面的竹筐——那个总在捡眼珠子的阿三,此刻正直勾勾盯着苏墨。

阿三是鬼市的常客,没人知道他从哪儿来,只知道他总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腰间别着半截断了的玉镯。

他平时专挑那些沾着生魂的阴器,比如刚死的孕妇的肚兜,溺亡孩童的木算盘,可今天他盯着苏墨的眼神,像是饿了三天的野狗看见了肉骨头。

苏墨顺着老胡的目光看过去。

阿三正蹲在竹筐前,手指捏着颗泛青的眼珠子,指甲缝里嵌着黑泥。

那眼珠子被他捏得直转,突然咕噜一声,眼白上浮现出一行血字:小心青铜门。

苏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青铜门是九幽阁地下室的封印,除了苏家后人,没人知道那扇门的存在。

他刚想走过去,阿三却像被烫到似的松手,眼珠子啪嗒掉回竹筐,血字也跟着消失了。

小友对阿三感兴趣?老胡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那小子疯疯癫癫的,上个月还说看见黄泉路长草了。他拍了拍苏墨的肩膀,力道重得像块石头,不过最近鬼市确实不太平,前天有个外来的阴阳师,非说要收走赵寡妇摊儿上的婴灵锁,结果......他指了指角落的空摊位,连人带摊儿都被雾吃了。

苏墨的后颈又泛起凉意。

他能感觉到老胡的手掌下藏着根细铁丝,正轻轻戳着他腰间的青铜虎符——那是鉴阴系统的能量源。

小清在他衣角里抖成一团,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苏哥,老胡身上有尸油味,他......他不是活人。

谢胡老板提醒。苏墨后退半步,避开老胡的触碰,我先逛逛,看中了再找您。

老胡没拦他,只是笑着转动念珠,檀木珠子相互碰撞的声音像极了骨头摩擦。

苏墨往前走了两步,再回头时,老胡已经不见了,只有他的人皮灯笼还挂在摊位前,灯皮上的汗毛根根竖起,像在无声尖叫。

阿三也不见了。

竹筐里的眼珠子还在转动,其中一颗突然转向苏墨,眼仁里映出他的脸——在他身后的雾气里,有个穿蓝布衫的身影正踮着脚,手指搭在他后颈的大椎穴上。

苏墨猛地转身,只看见一团青雾散开。

风卷着腐叶从巷口吹进来,吹得白纸灯笼摇晃不止,灯影里隐约能看见两行血字:

鬼门开,阴客来

青铜裂,故人归

苏哥!小清突然尖叫,你手!

苏墨低头,发现右手背浮现出一道红痕,像是被指甲抓出来的。

红痕里渗出黑色血珠,滴在青石板上,立刻腐蚀出个小坑。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朱砂笔,在红痕上画了道镇鬼符,红痕这才慢慢变淡。

看来鬼市比想象中危险。苏墨握紧朱砂笔,目光扫过此起彼伏的摊位,但该找的东西,总要找到。

他继续往巷子里走,青雾越来越浓,几乎要遮住视线。

这时,前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破布鞋,正踮着脚靠近。

先生......

沙哑的男声从雾里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您要买阴器吗?

我这儿有件宝贝,能帮您......

苏墨停下脚步。

他看见雾气里伸出一只手,指甲长得能勾住人脖子,手心里托着块半透明的玉牌,玉牌上刻着个苏字。

玉牌表面浮着层细密的水珠,在雾气里闪着幽光。

苏墨刚要伸手,系统突然发出警报——

【检测到高等级阴器:苏家祖训玉牌(残缺)】

【阴德值 300】

【警告:玉牌关联鬼帝封印,触碰可能触发因果】

您拿主意啊,先生......那声音更近了,苏墨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的腐臭味,这玉牌是从......从黄泉路上捡的......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玉牌的瞬间,身后突然响起老胡的尖笑:小友好兴致,连阿三的黄泉货都敢碰?

苏墨猛地回头,老胡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身后,手里的人皮灯笼照出阿三的脸——那根本不是人的脸,青灰色的皮肤下鼓着紫黑色的血管,左眼窝是空的,右眼正流着黑血。

阿三是替死鬼,老胡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他手里的东西,拿一件折十年阳寿。

阿三突然咧嘴笑了,没牙的嘴里伸出条黑舌头,扫过苏墨的手背。

苏墨条件反射地后退,却撞进老胡怀里。

老胡的胳膊像铁箍似的勒住他,念珠上的檀木珠子突然刺进他的肉里,带着股灼烧般的痛。

小友,老胡在他耳边低语,我劝你别太贪心。

鬼市的东西,不是谁都能拿的。

苏墨咬着牙没说话。

他能感觉到鉴阴系统在疯狂运转,眼前的雾气里浮现出无数数据流——阿三的寿元是负数,老胡的魂魄被分成了七块,而刚才那块玉牌,此刻正飘在阿三头顶,苏字在雾里发出刺目的红光。

松手。苏墨沉声道,掌心的朱砂笔突然发烫,我师父说过,鬼市老板最讲规矩,难不成要坏了自己的招牌?

老胡的胳膊松了松。

苏墨趁机挣脱,后退三步站定。

阿三还在笑,黑舌头一卷,玉牌就消失在他嘴里。

雾气重新聚拢,将他的身影吞没。

小友好手段。老胡整理着唐装,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精明,不过听我一句劝,最近别往巷子最深处走。他指了指前方更浓的雾气,那儿有个老棺材铺,卖的都是给活人用的寿材......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棺材盖滑动的声音,吱呀一声,像是有人从里面坐了起来。

苏墨摸了摸发烫的朱砂笔,目光投向巷子深处。

那里的雾气泛着诡异的金色,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他能感觉到,那光里藏着他需要的答案——关于青铜门,关于鬼帝,关于苏家先祖留下的秘密。

谢胡老板指点。苏墨笑了笑,转身往深处走去,我这人别的不怕,就怕没规矩。

老胡望着他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念珠。

直到苏墨的身影消失在金雾里,他才掏出手机,按下一串号码:目标进巷子了,带着苏家的东西......对,和当年那小子一样。

手机里传来沙哑的男声:盯紧他,尤其是那支笔。

老胡抬头望向天空。

鬼门的朱红牌匾还挂在云层里,比刚才更清晰了些。

他突然想起五十年前那个雨夜,有个穿青衫的年轻人也走进过这条巷子,怀里抱着支判官笔。

后来,那年轻人再也没出来。

而现在,历史似乎要重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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