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上的水渍泛着幽光,苏墨刚转过街角,就见两盏猩红纱灯在雾气里晃出残影。
灯下垂着块褪色的杏黄布幡,阴阳斋三个墨字被夜露洇得模糊——花娘的摊位到了。
苏老板来得巧。一道甜腻的女声从帘后飘出,穿月白旗袍的女人扶着门框站起,鬓边的珍珠簪子颤了颤,刚得了件宝贝,正想着请您这行家掌掌眼呢。
苏墨扫过她涂着丹蔻的指尖——指甲盖里凝着半道黑褐血渍,是长期接触阴器才会留下的痕迹。
他不动声色地收了收袖中朱砂笔,笑着点头:花娘的东西,自然要仔细看。
帘内的檀香味混着若有若无的腐气涌来。
花娘掀开红绸,露出案上的青铜镜。
镜面蒙着层灰,却在苏墨走近时泛起微光,像有层阴雾在镜背流转。
民国年间的照魂镜。花娘指尖抚过镜纽的云雷纹,当年大户人家用来镇宅避煞的,前儿从西山乱葬岗挖出来时,镜里还锁着个替死鬼呢。她忽然凑近,眼尾的胭脂晕开,您瞧这包浆,这锈色,再听听——
指节轻叩镜身,闷响里竟裹着声极细的呜咽。
周围几个鬼客凑过来,有留长辫的老者摸着胡须点头:确实带阴气。
苏墨没接话。
他盯着镜面,鉴阴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淡蓝色的数据面板浮现在镜上:阴气浓度12%(正常阴器需≥30%),年份标注1987,执念强度0(游魂级以下)。
花娘这是拿新铸的东西糊弄人呢。他屈指弹了弹镜缘,民国的青铜镜用的是范铸法,您这镜纽的铸痕太规整,倒像是现代失蜡法的手艺。
花娘的笑僵在脸上:苏老板莫要信口开河...
再看这包浆。苏墨扯过桌上的软布擦了擦镜背,锈斑下露出道细痕,真正的老物件包浆是自然沁入铜胎的,您这是拿朱砂混狗血涂上去的,擦了就现原形。他又指了指镜身,刚才那声呜咽更简单——镜纽里塞了段染过怨气的头发,敲的时候震动发声,和阴器锁魂半点关系都不沾。
周围鬼客哄地炸开了。
留辫老者扒着桌子凑近看,用指甲刮了刮镜背,果然蹭下一片红褐:还真有狗血味!穿马褂的胖男人拍着大腿笑:怪不得我刚才觉得这镜凉得不对劲,合着是拿冰水泡过充阴气!
花娘的脸涨得通红,旗袍下的手指攥得发白:你......你有什么证据?
就凭你一张嘴?
证据?苏墨屈指一弹,掌心的朱砂笔突然泛起暖光。
笔锋扫过镜面时,系统提示音骤然尖锐——数据面板上的执念强度0突然开始闪烁,镜背的云雷纹下缓缓浮出一行新刻的小字:1987年七月十五王记铜器坊。
这是铸镜师傅的暗记。苏墨将笔收回袖中,王记铜器坊在80年代末就倒闭了,您这镜子最多三十年,也配叫民国古物?
围观的鬼客们哄笑起来。
有个戴眼镜的年轻鬼客举着手机拍照:花姐这回栽了,我发鬼市论坛去,省得更多人上当。留辫老者摇头叹气:上个月她还拿假骨簪骗了我三坛酒,今儿可算有人治她了。
花娘猛地掀翻案上的红绸,青铜镜当啷摔在地上。
她盯着苏墨的眼神像淬了毒:你以为拆穿我就能立威?
鬼市里藏龙卧虎,你以为你......
花娘。
一道低沉的男声打断了她。
老胡不知何时站在摊位后,手里转着串檀木念珠,苏老板是客人,你这做生意的,怎么还急眼了?他冲苏墨笑了笑,年轻人有本事是好事,不过鬼市规矩多,往后说话还是留三分面......
老胡你少装好人!花娘抓起桌上的茶盏砸过去,却在离老胡半尺处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要不是你总往他摊位引客,我至于......
够了。老胡的声音冷了几分,念珠上的檀木突然泛起金光。
花娘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猛地后退两步,胸口剧烈起伏,却再发不出声。
苏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一幕——老胡的念珠他之前见过,是普通檀木所制,此刻却泛着淡金,分明沾了佛门的香火气。
看来这鬼市老板,藏的本事比表面上多得多。
苏老板,我请你喝杯茶。老胡仿佛没看见花娘的狼狈,熟稔地搭着苏墨肩膀往巷口走,刚才在巷口就瞧着你往这边来,想着花娘的摊子最热闹,就跟过来瞧瞧。
苏墨任他搭着,掌心却悄悄碰了碰袖中朱砂笔。
笔杆传来细微的震动——这是系统检测到异常的提示。
他笑着应下:胡老板的茶,自然要喝。
两人走远后,花娘蹲在地上捡起那面青铜镜。
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滴在镜面上,晕开一片诡异的红。
苏墨......她对着碎成几瓣的镜面低声呢喃,你坏我生意,我就让你知道,鬼市的规矩,不是你一个毛头小子能改的。
摊位后的阴影里,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晃了晃。
穿皮夹克的络腮胡鬼商从黑暗中走出,手里转着把泛着寒光的骨刀:花姐,需要帮忙尽管说,咱们兄弟几个别的没有,收拾人的手段......
花娘抬头,嘴角扯出个阴森的笑。
她擦了擦镜面上的血,镜中隐约映出苏墨的身影——那抹影子突然扭曲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成了碎片。
青石板路上的雾气更浓了。
苏墨跟着老胡走进茶棚,转头时却见花娘的摊位已经收了。
只余一盏猩红纱灯在风里摇晃,灯纸上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痕,像道张开的嘴。
苏老板?老胡递来茶盏,发什么呆呢?
苏墨接过茶,目光却落在茶盏边缘——上面沾着半枚血指印,和花娘指甲盖里的血渍,颜色一模一样。
他垂眸抿了口茶,舌尖泛起股铁锈味。
今晚的茶,太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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