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的霉味突然浓重起来，苏墨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混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在潮湿的石壁间撞出回音。
第三声脚步声落地时，他终于看清了——阴影里晃出的不是阿三的旱烟杆，而是一串银铃。
花娘那身绣着曼陀罗的旗袍先撞进视野，月白缎面上沾着几点暗褐，像是干涸的血渍。
她身后跟着三个鬼商，其中一个左脸有道刀疤，正是上周在鬼市跟他抢过明代阴瓷的刀疤李。
苏老板跑挺快啊。花娘的声音甜得发腻，涂着丹蔻的指甲敲了敲腰间的银铃。
那串铃铛突然发出渗人的嗡鸣，苏墨怀里的檀木盒子猛地一颤，盒盖缝隙里渗出一缕黑气——是青鳞蛇鬼残留的怨气被惊动了。
他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衬衫。
三天前在鬼市，花娘曾捏着他刚收的宋代瓷枕冷笑：这行饭不是谁都能吃的，阴器养魂的规矩，你苏老板怕是不懂？当时他没往心里去，只当是同行竞争。
直到昨晚青鳞会余党夜袭九幽阁，直到老胡塞给他的信里写着花娘养鬼，他才惊觉自己早被盯上了。
把檀木盒子交出来，姐姐不为难你。花娘迈着小碎步逼近，银铃震颤的频率越来越高。
苏墨注意到她耳垂上的翡翠耳坠在发青——那是阴器吸了太多怨气的征兆。
刀疤李和另外两个鬼商呈扇形散开，通道本就狭窄，三人一堵，几乎没了退路。
他的手指在桃木剑柄上摩挲。
这把剑是爷爷临终前塞给他的，剑身上刻着驱邪二字，用朱砂填过，此刻正微微发烫。
但对面有三个鬼商，花娘更是养鬼的行家，硬拼的话......他的目光扫过通道两侧的石壁——那里有几道淡金色的符文，是他三天前清理通道时发现的，当时只当是前人刻的镇阴符，现在倒成了转机。
花姐，跟他废什么话？刀疤李摸出把生锈的匕首，刀刃上凝着层黑霜，上回在鬼市他抢我阴瓷，今天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话音未落，苏墨突然弯腰抓起脚边的碎石，反手砸向刀疤李的膝盖。
趁对方踉跄的空档，他迅速后退两步，桃木剑重重戳在石壁上的符文中央。咔的一声，石屑飞溅，符文突然泛起金光，通道顶的石缝里渗出一股股黑雾——正是他之前在古籍里读到的聚阴阵！
花娘的脸色变了：你敢动阵眼！
苏墨没答话，咬破指尖在剑柄上画了道血符。
爷爷说过，桃木剑沾了主家血，能引动器物里的阳气。
果然，剑身腾起橘色火焰，他挥剑指向通道深处，大声念出《镇阴诀》里的破阵咒：幽阴归墟，阳火焚邪！
聚阴阵被强行激活，通道里的阴气疯狂翻涌。
刀疤李的匕首当啷落地，他惨叫着捂住脸——匕首上的阴毒被阴气一激，反蚀了他的手掌。
另一个鬼商被黑雾裹住脖子，像被无形的手掐住般直翻白眼。
花娘的银铃炸成碎片，她慌忙从怀里掏出张黄纸符拍在胸口，却还是被撞得倒退两步，旗袍下摆撕开道口子。
苏墨趁机往通道深处狂奔。
他能听见身后花娘的尖叫：追！
别让他跑了！但狭窄的通道里，三个鬼商只能排成一列追，根本施展不开。
他摸到石壁上第二道符文，反手又刺了一剑——这次，头顶的石砖簌簌掉落，一块磨盘大的石头砸在刀疤李脚边，炸起的碎石逼得众人不得不停步。
苏墨！
你等着！花娘的声音被石块崩裂声盖过，鬼市容不得你这种坏规矩的！
当通道尽头的天光透进来时，苏墨几乎要栽倒。
他扶着青石板墙喘气，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是冷汗，掌心被桃木剑硌出了红印。
鬼市的喧闹声从前方传来，可等他走进去，却觉得哪里不对——
平时挤得水泄不通的摊位安静得诡异。
卖明清阴器的老张头缩在柜台后，连招呼都不敢打；总爱跟他讨价还价的胖婶把摊子收了一半，用破布盖住最值钱的明代玉扳指；几个游逛的鬼客远远看见他，像见了瘟神似的绕道走，有个穿灰布衫的老头甚至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苏墨摸了摸脸，没沾灰。
他走到常去的茶摊，老周头正往铜壶里续水，见他过来，手一抖，开水溅在桌上：苏老板，您......您今天还是别逛了？
怎么了？苏墨心里一沉。
老周头往旁边使了个眼色。
顺着看过去，茶摊对面的算命摊前，瞎子王正捏着铜钱念叨：血光煞入命宫，阴门开......可他的目光明明透过墨镜，直勾勾锁在苏墨身上。
更不对劲的是老胡的摊位。
平时这时候，老胡早支起蓝布棚子，把新收的旧物摆得整整齐齐，此刻却空无一人，棚子歪在地上，半块没吃完的芝麻糖粘在木桌上，还沾着新鲜的泥点——像是被人匆忙拽走的。
苏墨握紧檀木盒子。
盒子里的阴气还在翻涌，他突然想起爷爷说过，阴器养久了会有器灵，能影响活人的气运。
难道是这盒子......？
苏老板。
一道熟悉的甜腻嗓音从身后传来。
苏墨转身，看见花娘站在鬼市中央的老槐树下。
她整理了旗袍，耳坠换了副白玉的，可眼底的青黑比刚才更重。
周围的鬼客像被无形的手分开，自动让出条路，把苏墨围在中间。
花娘笑了，丹蔻划过老槐树的树皮，留下道血痕：我就说嘛，你跑得了初一，跑不了鬼市的月半。
老槐树的枝叶突然剧烈摇晃，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苏墨脚边。
他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些刚才避着他的鬼客，正慢慢围了上来。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