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的阴雾比往常更浓,像团化不开的墨,裹着老槐树虬结的枝桠。
苏墨站在圆心,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撞着胸腔——不是害怕,是某种久未动用的警觉在血脉里苏醒。
苏老板好手段啊。花娘的笑声像沾了蜜的刀,从老槐树下漫过来。
她的旗袍是月白色的,绣着缠枝莲,可那莲瓣边缘泛着暗红,仔细看竟是凝固的血渍。上回在我这儿买走那对青釉瓷枕,说是给老母亲镇睡,结果呢?她突然提高声调,我昨儿个去城隍庙打听,您老母亲早三年前就入了土!
周围鬼客发出低低的嘘声。
几个青灰脸的老鬼挤到前面,其中个缺了半只耳朵的瘸腿鬼踹了脚地上的破瓷片:难怪我那枚洪武通宝卖他时,他说有铜锈味,合着是专挑我们这些没阳间路子的坑!
等等。苏墨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根细针戳破了嗡嗡的吵嚷。
他望着花娘耳坠上的白玉,那玉坠表面浮着层极淡的黑雾,花娘说我骗您各位,可您各位看看她——他抬手指向花娘,这对耳坠是清末名妓陈婉君的遗物,她吊死在自己绣楼里,怨气渗进玉髓。
您闻闻,他吸了吸鼻子,是不是有股子苦杏仁味?
鬼客们面面相觑。
胖妇人抽了抽鼻子,突然捂嘴:真...真有!
我前儿在她这儿买的银簪子,回家就梦见个穿红鞋的女人掐我脖子!
花娘的丹蔻掐进掌心,白玉耳坠突然泛起红光。
苏墨瞳孔微缩——他的鉴阴系统在眼前弹出数据流:【阴器·血玉耳坠(厉鬼级),当前持有者:花娘(被阴器侵蚀度67%),可操控半径内活物神智】
各位。苏墨往前半步,檀木盒子在怀里发烫。
他想起爷爷临终前塞给他的那本《阴器录》,阴器养久了会反主,花娘现在被耳坠控着,才会不分青红皂白咬人。
老胡的摊子今儿怎么空的?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芝麻糖,糖块上的泥点还带着湿意,这泥是城隍庙后巷的,老胡昨儿说要收套民国茶盏,那茶盏的原主就住在城隍庙后巷。
人群突然炸开。老胡被她绑了?缺耳瘸鬼踉跄两步,前儿我见花娘让两个穿黑褂子的鬼押着个人走,那背影像老胡!
放屁!花娘尖叫,耳坠红光暴涨。
老槐树的枝叶突然缠向苏墨的脚踝,枯枝上的倒刺扎进他的裤管,渗出血珠。
苏墨咬着牙,指尖掐住胸前的铜钱串——那是爷爷留下的,用四十九枚开元通宝串成,专门镇阴邪。
铜钱串刚碰到皮肤,苏墨眼前的数据流突然变得清晰。
他看见花娘身上的黑雾正顺着耳坠往四周蔓延,那些鬼客的头顶浮起淡绿色的光——是被阴器迷惑的征兆。
而在老槐树的树洞里,竟盘着条蛇形的黑气,蛇头正对着花娘。
各位看!苏墨扯断铜钱串,任铜钱叮叮当当落了满地。
他指着花娘身后的树洞,那是控魂蛇,专门替鬼界组织收魂。
花娘卖阴器赚的不是钱,是你们的怨气!
怨气够了,蛇就会把你们的魂拖去黄泉道,给那些鬼将当口粮!
人群里突然响起抽噎声。
个穿蓝布衫的小女鬼挤到前面,她的手腕上还戴着从花娘那儿买的银镯子:我...我阿爹说卖了镯子就能去投胎,可我昨儿看见镯子缝里有血,像...像阿爹的指甲盖。
够了!花娘的脸开始扭曲,耳坠上的红光变成了紫黑。
她抬手拍向老槐树,树洞的控魂蛇嘶地窜出来,蛇信子吐着黑雾,都给我撕了他!
鬼客们的眼睛瞬间变成血红色。
缺耳瘸鬼抄起摊位上的铜秤砣砸过来,胖妇人的指甲长得像钢针,直戳苏墨的咽喉。
苏墨后退两步,撞在老胡歪倒的棚子上,檀木盒子啪地掉在地上——盒盖裂开,里面的青铜虎符泛着幽光。
等等!
道嘶哑的喊声响彻鬼市。
老胡从阴雾里冲出来,他的领口扯开,脖子上有道青紫色的勒痕,手里举着半块带泥的芝麻糖:那糖是我掉的!
花娘让两个鬼差押着我去后巷找茶盏,结果茶盏里封着个鬼将!
要不是苏老板的盒子镇着,我早被吞了!他冲苏墨挤挤眼,小苏,你那系统是不是能看阴器?
帮我瞅瞅这茶盏还能用不?
鬼客们的动作顿住了。
缺耳瘸鬼的铜秤砣当啷落地,胖妇人的指甲缩回肉里,小女鬼抹着眼泪拽住苏墨的衣角:苏老板,您说的投胎...是真能帮我们?
苏墨弯腰捡起青铜虎符,符身上的阴雾已经散了大半。
他看向老胡,对方冲他微微点头——原来这老狐狸早看出不对,故意装被绑来试探。
再看花娘,她的耳坠红光渐弱,控魂蛇缩在树洞里不敢露头,眼底的青黑却更深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蠕动。
各位。苏墨把青铜虎符收进盒子,鬼界组织要的是怨气,我们要的是安稳。
想活命的,跟我走。他指向九幽阁的方向,我那儿有镇阴阵,能挡鬼差,能辨阴器。
缺耳瘸鬼第一个站出来:我跟!我这条命早该没了,还怕个啥?
胖妇人犹豫了下,把女儿护在身后:我也跟。
要是真能让我闺女投胎
小女鬼拽着苏墨的衣角,轻声说:我阿爹的魂还在镯子上,您能帮我找回来吗?
苏墨点头。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多,像片潮水漫过来。
花娘站在老槐树下,看着这一切,突然笑了——那笑里没有恐惧,只有癫狂:你们以为躲进破楼就能保命?
鬼门开的时候,黄泉的水漫上来,你们连渣都剩不下!
苏墨的后背窜起寒意。
他想起爷爷说过的话:九幽阁镇压的不是普通阴物,是千年前的鬼帝。而今天,青铜虎符的阴气异常翻涌,老槐树的控魂蛇,花娘背后的鬼界组织...所有线索都指向那个被封印的存在。
走。老胡拍了拍苏墨的肩,先回你店里。
我这儿有本《阴阵图》,说不定能帮上忙。
人群开始移动。
阴雾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号角声,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来。
苏墨回头看了眼老槐树,花娘的身影已经消失,只剩耳坠在树杈上闪着幽光,像双不瞑目的眼。
他握紧檀木盒子,盒子里的青铜虎符突然发烫,烫得他掌心发红。
远处,鬼市的牌坊在阴雾里若隐若现,牌坊上的阴阳二字被雾水浸得模糊,却有个血红色的开字,正慢慢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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