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下传来闷雷般的轰鸣，苏墨的掌心被青铜虎符硌得生疼。
那枚云雷纹古兵符正随着震动轻颤，表面浮起暗红纹路，像被鲜血浸透的血管。
老胡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腕骨里，嘶哑的声音混着腐臭阴河味灌进耳朵：小苏！
你爷爷说过虎符是引，可没说引出来的是阴河倒灌啊！
林小满的卦盘在地上转得飞旋，青铜指针撞在边沿发出脆响。
她蹲下身去抓，发梢扫过漫过脚面的黑红液体，立刻冒起滋滋白烟。这是阴河怨气！她猛地缩回手，手腕上已经多了道焦黑的伤痕，我师父说过，鬼帝被封时，阴河的水浸着他的骸骨——现在水出来了，骸骨呢？
话音未落，青石巷两侧的仿古灯笼突然全灭了。
黑暗中，阴雾像活物般翻涌，原本挂着保真包退、祖传老货的木牌纷纷坠落，砸在积着阴水的地上溅起黑泡。
苏墨摸向腰间的罗盘，却触到另一片冰凉——是爷爷留下的半块玉扳指，刻着镇字的那枚。
他忽然想起昨夜整理旧账时，在祖祠地契夹层里发现的血书：虎符鸣，阴河醒，鬼帝睁眼见天日。
呜——
低沉的号角声贴着地面滚来，比昨夜近了十倍。
苏墨的后颈寒毛根根竖起，他看见前方二十步外的阴水面上，浮起一串青灰色的脚印。
每个脚印都渗着血珠，在水面荡开涟漪，像有人正踩着阴河往这边走。
阴灵！老胡突然松开他的手腕，踉跄着退到墙根，从怀里摸出串铜钱剑——那剑他平时总说给游客拍照用的，此刻铜锈斑斑的剑身却泛着冷光，是血眼的人！
上个月在潘家园，我见过这脚印！
话音刚落，第一只阴灵从阴水里钻了出来。
它穿着民国时期的旧马褂，半边脸烂成白骨，另半边却凝着黑血，指甲长得能勾住青石板。
但最骇人的是它的眼睛——两颗血珠嵌在眼窝里，正死死盯着苏墨怀里的虎符。
嗷——
阴灵发出破风箱似的嚎叫，身后的阴水突然沸腾。
几十个同样长着血眼的阴灵陆续爬出，有的拖着断腿，有的脖颈歪成直角，腐烂的衣物下露出泛青的皮肤。
它们没有扑向最近的老胡，也没有攻击缩在角落发抖的游客，而是排成两列，像在迎接什么。
黑红色的雾气中，走出个穿猩红旗袍的男人。
他的长发用金簪别着，脸上敷着厚厚的白粉，却遮不住眼尾的青灰。
最醒目的是那双眼睛——不是血珠，而是两个淌着血的窟窿，鲜血顺着脸颊滴在旗袍上，晕开大片暗红花纹。
苏老板。血眼的声音像两块锈铁摩擦，久仰九幽阁的鉴阴本事。
不过现在，你该操心的不是阴器，是怎么保住这条命了。
他抬手一挥，身后的阴灵同时发出尖啸。
苏墨感觉耳膜刺痛，眼角余光瞥见林小满已经咬破舌尖，用鲜血在卦盘上画符——这是她师父教的止音术，但血珠刚碰到卦盘就被阴雾吞噬了。
鬼帝大人要醒了。血眼踩着阴水走近，每一步都在水面压出深坑，他老人家睡了一千年，醒过来总得见见世面。
江城的活人，正好给他当醒酒汤。
苏墨的手指在虎符上轻轻一按。
鉴阴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淡蓝色的数据光幕浮现在眼前：【检测到高阶阴灵血眼（鬼将级），当前状态：完整度83%，弱点：怨气核心位于心脏（需破阴火/雷法）。
随侍阴灵（怨灵级）×37，弱点：怕阳火/桃木。】
小杨！他突然提高声音，你包里的桃木钉带了吗？
巷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穿黑色战术服的年轻人扛着把改装过的散弹枪跑过来，枪托上缠着红绳——正是特殊事务调查局的新队员小杨。带了！
苏哥说阴灵怕桃木，我把局里库存全搬来了！他抹了把脸上的冷汗，阿明道长也到了，在后面布净坛！
话音未落，穿青道袍的身影从巷尾掠来。
阿明的道髻有些松散，手里却捏着三张雷符，额间还贴着张镇阴符：苏兄弟，这阴河怨气冲了地脉，普通符纸撑不住。
我用朱砂混了雄黄酒画的雷符，应该能破这些血眼的怨气。
苏墨迅速扫过三人：老胡攥着铜钱剑缩在左侧，林小满半蹲着用染血的卦盘引动天地灵气，小杨的散弹枪里填着桃木钉，阿明的雷符闪着微光。
他摸向腰间的玉扳指，镇字突然发烫——这是爷爷说过的护主征兆。
老胡，你守左边。他指了指堆着旧瓷器的货摊，用铜钱剑引它们撞碎那些明代青花瓷，老物件有香火气，能耗阴灵的怨气。老胡愣了下，随即眼睛发亮——他总说破瓷片比符纸金贵，原来爷爷早有安排。
小满，你用卦盘定方位。苏墨转向脸色发白的姑娘，阴灵的攻击是跟着血眼的怨气走的，你算出他下一次发力的方向，喊我。林小满咬着唇点头，指尖在卦盘上快速拨动，染血的指甲在青铜盘上划出红痕。
小杨，等会我喊射，你就往血眼脚下打桃木钉。苏墨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别瞄准头，鬼将级阴灵的头是幻象，打心脏位置。小杨深吸口气，把散弹枪的准星对准血眼的胸口。
阿明，雷符留两张。苏墨看向道士，第一张等阴灵冲过来时打左边，第二张等血雾起来时打中间。
最后一张...他顿了顿，摸出怀里的青铜虎符，等我用虎符引他的怨气核心，你直接往那位置劈。
阿明的眼睛亮了：苏兄弟是要借虎符的煞气破他的怨气？
好！他把三张雷符分别夹在指缝里，左手结了个震雷印。
血眼的脚步停在五米外。
他忽然笑了，血窟窿里的血滴得更急：有意思，还知道抱团。
不过...他抬手招了招，身后的阴灵突然同时张开嘴——不是喊，是呕吐。
黑红色的血雾从它们嘴里涌出，像团翻滚的乌云，瞬间笼罩了半条巷子。
苏墨的鉴阴系统立刻发出警告：【血雾含腐魂毒，接触超过十秒会侵蚀三魂。
建议：闭气，用阳火驱散。】
闭气！他大喊一声，自己先屏住呼吸。
余光看见小杨已经扯下战术背心的防火面罩，阿明咬破指尖在掌心画了个火字诀，老胡则摸出个铜葫芦，倒出把闪着金光的颗粒——是金箔，混着寺庙香火的金箔。
血雾涌到面前的刹那，苏墨猛地抛出青铜虎符。
虎符旋转着切开血雾，云雷纹迸发的金光像把利刃，在雾里劈出条通路。阿明！
左边！他大喊。
阿明的雷符已经飞了出去。敕！他低喝一声，雷符在血雾中炸响，蓝紫色的电弧劈碎了左侧的阴雾，露出三个正张牙舞爪的阴灵。
它们的腐肉被雷火烧得滋滋响，血珠眼睛里闪过恐惧，转身要逃。
小杨！苏墨又喊。
小杨的散弹枪轰地响了，桃木钉像暴雨般射向那三个阴灵。
最前面的那个被钉穿胸口，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瞬间透明了一半。
老胡趁机冲出货摊，铜钱剑舞得生风。奶奶的，敢动我的青石巷！他骂骂咧咧，剑上的铜钱撞在青花瓷片上，脆响中，几片碎瓷带着幽光飞射而出，扎进阴灵的后背。
那些阴灵原本还在挣扎，被瓷片击中后突然瘫软，像被抽走了线的傀儡。
苏哥！
右边！林小满的声音带着颤音。
苏墨转头，正看见血眼的血窟窿里涌出更浓的黑雾，七八个阴灵从雾里钻出来，离他们只剩两步远。
他摸向腰间的玉扳指，镇字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鉴阴系统的光幕突然变得鲜红：【警告！
血眼即将释放血河术，范围覆盖当前区域，存活概率37%。】
阿明！
中间雷符！苏墨大喊，小杨，换穿云弹！
老胡，护着小满！
阿明的第二张雷符已经出手。
雷火在血雾中炸开，照亮了血眼扭曲的脸。
他抬起手，指尖渗出的血滴在空中连成线，像根无形的绳索，正往苏墨的虎符上缠。
就是现在！苏墨猛拽虎符的红绳，虎符带着金光砸向血眼的胸口。
与此同时，阿明的雷符正好劈在那位置。
血眼的身体剧烈颤抖，血窟窿里的血突然倒流，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不可能！
鬼帝大人会——
轰——
地底下传来更剧烈的震动，比之前强了十倍。
阴河的水突然像喷泉般涌出，将血眼和那些阴灵冲得东倒西歪。
苏墨被震得摔在墙上，虎符当啷掉在地上。
他看见血眼在浪里挣扎，血窟窿里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眼睛——那是双泛着幽蓝的眼睛，瞳孔里映着远处的天空，却没有焦距。
苏哥！小杨扑过来拉他，血浪！血浪要来了！
苏墨抬头。
阴河的水面上，原本的黑红液体正在凝结，变成道十几米高的血墙。
血墙表面浮着无数张人脸，有老人，有小孩，还有他昨天在店里修的那面民国铜镜里的女人——正是他第一次遭遇的镜中怨灵。
血墙顶端，血眼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的旗袍已经被血浪冲散，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骸骨。苏墨...他的声音混着千万人的哭嚎，你以为伤了我就赢了？
鬼帝大人的怨气，是整条阴河！
是——
轰！
血浪终于压了下来。
苏墨听见老胡的铜钱剑碎了，阿明的雷符烧了，小杨的散弹枪砸在地上。
他最后看见的，是虎符在血浪中浮起，云雷纹亮得刺眼，而玉扳指上的镇字，正在慢慢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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