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钟的第十二声钟鸣消散在空气里时,引魂灯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灯油里的血珠撞在玻璃罩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像有人在敲骨。
白先生抬手按在拍卖台暗格里,青铜齿轮转动的声响中,原本挂着《百鬼夜行图》的墙面裂开一道黑缝。
缝里涌出的阴气比通风口的更冷,直往人骨髓里钻。
小杨吸了吸鼻子,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气味像极了他上次在义庄撞见的腐尸,混着铁锈味的腥甜。
进去吧。白先生的声音裹着寒气,阴灵空间每盏引魂灯对应一个关卡,你们要面对的是第三层的百怨阵。他鬼火般的瞳孔扫过苏墨腰间的鬼帝令,记住,罗盘一旦失控,整个拍卖场都会被阴气反噬。
苏墨摸了摸怀里发烫的玉珏。
半块玉珏在口袋里烧得他皮肤发红,像是某种古老契约在催促。
他转头看向同伴:老胡的驱阴香点在四角,阿明的雷火符贴门框。
小杨跟紧我,阴灵喜袭后心。
阿明把最后一叠雷火符拍在墙上,符纸遇阴自动腾起金芒:我在外面结北斗阵,要是罗盘压不住,我就往阵里灌三道雷。他指节捏得咔咔响,不过你最好别让我动手——上回给张真人破阵,他骂了我三天三夜费符纸。
老胡把个雕花檀木匣塞进苏墨手里,匣盖一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七根拇指粗的香,香灰泛着幽蓝:这是我从鬼市王瞎子那偷的九幽冥香,点一根能让阴灵短时间认主。他挤了挤眼睛,不过只能用三次,第四次香灰会缠上施术者的魂。
苏墨把檀木匣别在腰侧,又摸了摸爷爷留下的青铜铃铛。
那是他十二岁时跟着爷爷去陕西修唐墓,从盗洞旁捡的老物件,此刻在掌心震出嗡嗡轻响,像在应和玉珏的热度。
走。他对着黑缝迈出脚,鞋底刚触到阴雾,眼前便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苏墨站在一片废墟里。
断墙挂着褪色的红绸,碎瓦上凝着黑褐色的血痂,风里飘着若有若无的婴儿啼哭。
小杨握紧手中的乌木剑,剑身上的朱砂咒文被阴气激得泛红:这...像是民国时期的产房?
话音未落,正前方的断墙后传来指甲刮墙的声响。
青灰色的指甲先探出来,接着是半张腐烂的脸——左边脸颊还剩些带血的碎肉,右边只剩白森森的颧骨,眼窝里爬着成团的蛆虫。
是难产而死的产妇。苏墨摸出阴阳罗盘,青铜盘面上的指针疯狂旋转,怨气缠在红绸上,这里死过不止一个。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的断墙后都冒出了影子。
有披头散发的女人攥着带血的剪刀,有浑身是刀伤的男人拖着半截肠子,还有个裹着襁褓的婴灵,青紫色的小手正往小杨后心抓去。
小心!苏墨反手抽出罗盘砸向婴灵。
罗盘边缘的八卦纹擦过婴灵额头,冒出滋滋青烟。
婴灵尖叫着弹开,襁褓里滚出颗皱巴巴的头颅——是死胎,嘴里还咬着半截脐带。
小杨的乌木剑已经砍翻两个游魂,剑刃入体时发出破布撕裂的声响:这些阴灵好像不怕普通攻击!他额头渗出冷汗,但被罗盘碰到的会冒黑烟,应该是怕阳气!
苏墨的手指在罗盘上快速掐诀。
爷爷教过他,阴阳罗盘要以自身阳气为引,可此刻阴气太浓,他能感觉到阳气像被抽丝般往外漏。
罗盘中心的阴阳鱼原本该是黑白流转,现在黑的部分却在疯狂蚕食白芒。
撑住!小杨挥剑挡开扑向苏墨的产妇阴灵,剑尖刺穿阴灵胸口的瞬间,那东西突然张开嘴,腐烂的舌头卷住剑身。
小杨虎口震裂,乌木剑当啷落地。
苏墨眼尾的青筋跳了跳。
他解下腰间的鬼帝令,拇指按在令上的鬼面纹里。
令身突然发烫,鬼面的眼睛迸出两点幽光,直刺向最近的阴灵。
那阴灵被光一照,立刻发出刺耳的尖叫,身形开始虚化。
对了!苏墨突然想起系统提示里的阴器共鸣。
他摸出半块玉珏,和鬼帝令并排放在手心。
玉珏的热度和鬼帝令的冷意撞在一起,空气中响起金铁交鸣般的震颤。
阴阳罗盘突然嗡地一声,阴阳鱼的白芒瞬间暴涨。
原本混乱的指针开始有规律地旋转,每转一圈,就有一片阴灵被白光裹住,发出呲啦的灼烧声。
跟着罗盘指针走!苏墨拽着小杨往指针所指的方向跑,那里是阵眼!
他们跑过断墙,绕过满地的碎骨,终于在废墟中央看到一口盖着青石板的井。
井边堆着七块刻着咒文的石头,石头缝隙里渗出黑血,正是这些血养着整个百怨阵。
是镇灵井!小杨踢开一块石头,用活人血养阴灵,难怪怨气这么重!
苏墨把鬼帝令和玉珏同时按在青石板上。
两块阴器接触的瞬间,井里传来闷雷似的轰鸣。
青石板裂开蛛网状的纹路,黑血混着阴气喷薄而出,里面裹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女人——她的肚子高高隆起,肚子上插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
是阵灵!苏墨的罗盘疯狂震动,她才是百怨阵的核心!
红衣女人的指甲瞬间伸长三寸,直取苏墨咽喉。
小杨扑过来用身体挡,指甲划过他左肩,在皮夹克上撕出个血口。
苏墨趁机把九幽冥香拍在地上,幽蓝的香雾腾起,红衣女人的动作顿时慢了半拍。
现在!苏墨掐诀指向罗盘,阴阳逆转!
罗盘的白芒化作实质的光网,兜头罩住红衣女人。
女人发出尖锐的哭嚎,肚子里传来婴儿的啼哭,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震得人耳膜生疼。
苏墨咬着牙加大力道,光网越收越紧,女人的身形开始透明。
去!他猛地将玉珏砸向女人心口。
玉珏穿过她的身体,掉进镇灵井里。
井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某种封印被打破。
红衣女人的身形彻底消散,所有阴灵都像被抽走了线的木偶,瘫在地上化作黑雾。
阴阳罗盘的光芒渐渐收敛,苏墨扶着小杨瘫坐在地。
小杨捂着左肩的伤口笑:这可比局里的模拟训练刺激多了。他指了指苏墨腰间的鬼帝令,刚才那鬼面发光的时候,我后背都发凉——你这宝贝哪来的?
祖上传的。苏墨擦了擦罗盘上的血污,突然注意到罗盘边缘多了道裂痕。
他心里一沉——刚才用力过猛,连祖传的法器都伤了。
当他们跌跌撞撞走出阴灵空间时,拍卖场的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阿明赶紧递来伤药,老胡举着铜铃上下打量:成了?
我就说我这九幽冥香管用!
但苏墨的目光落在白先生和钱老板身上。
白先生的鬼火眼瞳里跳动着算计的光,钱老板摸着金丝眼镜的手指在发抖,嘴角却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苏先生果然了得。白先生走上前,目光扫过苏墨手中的罗盘,不过这罗盘受了伤,得用千年沉木养着。他伸出手,暂时由我们拍卖会保管,等养好了再物归原主。
苏墨捏着罗盘的手指收紧。
他能感觉到玉珏还在口袋里发烫,这次的热度比之前更灼人,像是在警告什么。
钱老板的目光扫过他的口袋,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暗了暗。
好。苏墨松开手,罗盘落入白先生掌心。
他看着两人转身离去的背影,听见老胡在耳边嘟囔:这白先生平时收东西可从来不管保养,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拍卖场的挂钟开始敲响子时四刻的钟声。
苏墨摸着口袋里发烫的玉珏,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说的话:有些东西,越多人想要,越要藏好。
他望着白先生和钱老板消失的方向,心里的警铃嗡嗡作响。
这一仗虽然赢了,可更麻烦的,怕是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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