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的指尖刚碰到百宝斋的铜环,门内的翻书声突然停了。
秋夜的风裹着梧桐叶擦过他后颈,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他想起方才巷子里老座钟停摆的异象,喉结动了动,到底还是推开门——门轴没发出惯常的吱呀声,像被人提前上了油。
老胡的藤椅歪在门后,茶碗里的残茶还冒着热气,可本该盘着腿嗑瓜子的人却坐在柜台后。
泛黄的羊皮地图摊在他布满老茧的手上,油灯在他眼眶下投出阴影,让那张总挂着笑的脸显得有些陌生。
苏老板来得巧。老胡搓了搓手指,地图边角被他捏出褶皱,我正等你。
苏墨的瞳孔微缩。
三天前他不过在酒局上提了句《幽冥志》,老胡当时还拍着胸脯说那破书早当废纸卖了,此刻却像早算准他会来。
他想起系统提示里的鬼箓残片,想起黑袍人脚下通向百宝斋的黑线,后槽牙轻轻咬了咬:你知道我要什么?
江城周边的鬼界遗迹。老胡没接话,反而把地图推过来。
羊皮纸泛着陈年老墨的腥气,上面用朱砂画着盘蛇状的山脉,蛇眼位置标着个扭曲的幽字,上个月收货时从个盗墓的手里截的。
那小子说在青屏山挖到半截青铜碑,碑上刻的符号和这图对得上。
苏墨的手指抚过幽字。
系统突然在脑海里叮咚作响:检测到鬼界坐标残片,关联度87%。他心脏漏跳一拍——爷爷笔记里提过,鬼帝封印的关键线索藏在上古鬼界入口,而青屏山...正是三年前爷爷最后一次出远门的目的地。
为什么给我?他盯着老胡发灰的指甲。
那是长期接触阴器才会有的痕迹,可老胡向来宣称只做阳间生意。
老胡突然笑了,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上个月十五,我那上小学的孙子说看见床头站着个红衣服的女人。他指节叩了叩柜台下的暗格,里面传来铜钱碰撞的轻响,找了七个道士都镇不住,最后是你阁里的那盏长明灯救的急。
苏墨这才注意到老胡鬓角的白发。
平时总梳得油光水滑的分头乱成鸡窝,领口还沾着奶渍——是小孙子的奶粉。
他忽然想起三天前老胡来送瓷器时,手里多提了罐儿童奶粉,当时只当是给儿媳的礼物。
所以你早就在查遗迹。苏墨把地图收进怀里,为了护着你孙子。
老胡没否认,从柜台下摸出个布包推过去:里面是青屏山的具体路线,还有我托人买的山民口供。
那片林子邪性,日头落了就起雾,雾里有...有说话声。他声音突然发颤,像是想起什么恐怖的事,苏老板,我就求你...要是真能找到镇鬼的东西,分我半件护着我家小崽子就行。
成交。苏墨捏了捏布包,能摸到里面叠着的纸页。
他转身要走,又顿住脚步,下次别再碰阴器了。
你那点道行,压不住。
老胡的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回去,只对着他的背影拱了拱手。
出了百宝斋,月光被乌云遮了大半。
苏墨刚拐过巷口,就看见阿明和婉儿倚在松风堂的院墙上。
阿明手里攥着张烧了半角的黄符,指尖还沾着朱砂;婉儿的绣春刀在鞘里轻轻晃动,刀镡上的缠丝被她握得发皱。
你们怎么来了?苏墨挑眉。
小杨说你跑出去时踩碎了带血的瓷片。婉儿推了推他的肩膀,那是聚阳阵的启动暗号,当我们是摆设?她的耳坠随着动作摇晃,是用雷击木刻的小剑,阿明用追魂符追着你呢,要不是我拽着,这道士早冲进去和老胡拼命了。
阿明的脸腾地红了,把手里的符纸塞进道袍:我就是怕你中了调虎离山计...那黑袍人的阴气太邪性,万一他趁你不在闯九幽阁
阁里有爷爷布的困阴阵。苏墨拍了拍他肩膀,把地图掏出来展开,但现在有更要紧的事——青屏山有上古鬼界遗迹,里面可能有破鬼帝封印的东西。
阿明的眼睛瞬间亮了,凑过来时带起一阵檀香味:我就说那本《阴器录》里提的九泉锁魂阵得用鬼界的东西!
我师父说过,上古鬼界是阴阳交汇的节点,里面的阴玉能淬阳符,鬼骨能炼...嗷!
婉儿用剑柄戳了他后腰:说重点。
重点是我们得赶在其他势力前头。苏墨指了指地图上的幽字,阴阳师协会的人上周在青屏山附近收过阴器,鬼修那边也有动静。
老胡说今早有三个穿黑斗篷的人问过山民路线。
婉儿的手指扣住刀鞘:我守外围,那些不长眼的敢靠近十丈,我让他们连刀都拔不出来。
阿明从道袍里摸出个红布包,解开是整整齐齐码着的符箓:这是我偷师我师伯的镇阴符,能封鬼修的阴脉;还有破妄符,专破幻境。
对了,我还带了...哎你别抢!
婉儿已经抽走张金色符箓:这是金光咒符?
你师伯的压箱底货!
小声点!阿明急得直搓手,我是趁他午睡偷的...要是被发现,得跪三天三清像。
苏墨看着他们闹,紧绷的肩膀松了些。
他低头时瞥见地图边缘被老胡用红笔圈了圈——七月十五,月蚀时,雾起处。
今天正是七月十四,算上赶路时间,刚好能赶上。
收拾东西,子时出发。他把地图重新收好,阿明带好你的符,婉儿检查刀伤药。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吹过。
三人同时抬头。
黑羽站在对面屋顶,黑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绣着鬼面的里子。
他手里捏着块黑玉,玉上的血丝正顺着指缝往外渗,在青瓦上滴出暗红的痕迹。
苏老板倒是会挑帮手。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钢丝,龙虎山的小道士,正义联盟的女刀客...可惜。他指节抵着下巴,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戏码,鬼帝要醒了,你们以为块破地图就能拦得住?
阿明的天眼通自动开启,只见黑羽脚下的黑线比之前更粗了,其中一根正蜿蜒着缠向苏墨怀里的地图。
他捏紧镇阴符,符纸在掌心发出细碎的爆响。
婉儿的刀已经出鞘三寸,寒光映得她眼尾的朱砂痣更艳了:有本事下来试试?
黑羽笑了,笑声像指甲刮过瓷片。
他抬手时,远处传来乌鸦的惨鸣,三长两短,和地图上的标记一模一样。我在遗迹门口等你们。他转身走向屋檐,黑袍扫过的地方,青瓦上结了层白霜,记得...多带点纸钱。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云后,阿明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他...他刚才说在遗迹门口等?
他肯定比我们先到。苏墨摸了摸怀里的地图,能感觉到羊皮纸在发烫,但没关系。他抬头看向夜空,乌云正在散去,露出半轮月亮,我们也该让某些人知道...苏家守了千年的九幽阁,从来不是只靠阵法吃饭。
子时三刻,三人背着行囊站在江城郊外的公路边。
阿明的道袍里鼓鼓囊囊塞着符纸,婉儿的刀鞘上绑着药包,苏墨怀里的地图被他用爷爷留下的黄绢裹了三层。
远处的青屏山在夜色中像头蛰伏的巨兽,山尖的雾气泛着诡异的幽蓝,正随着风缓缓向下蔓延。
走。苏墨迈出第一步,鞋跟碾碎了路边的野菊花。
山雾里,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像是女人在哼曲,又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山坳里,一块刻着幽字的青铜碑正从泥土里缓缓升起,碑身上的纹路泛着血光,与苏墨怀里的地图遥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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