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的指尖在檀木盒盖上轻轻一按,最后一缕灰雾咻地钻进盒中。
她松了口气,额角细汗在烛火下泛着微光,药囊里的艾草香混着残魂特有的腐气,在鼻端打了个转又散了——这是她用七味阴药调和的锁魂膏,连最顽劣的怨魂都能困上三日。
成了。她抬头时,苏墨已经站在她身侧,指节抵着下颌盯着木盒,喉结动了动:辛苦。
该谢的是你教的封魂手法。青羽将木盒小心收进怀里,药囊上的银铃随着动作轻响,需要现在启动回音阵吗?
苏墨没立刻回答。
他摸出怀表,表盖内侧刻着爷爷的字迹镇阴守阳,指针正指向亥时三刻。
地下室的青铜门又传来一声闷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这是今晚第三次。
他想起方才在楼上,风无痕的剑刃还滴着血,那妖女临死前笑说血月要见天光了,而《阴器录》里血月者,控鬼帝残念的批注正硌着他的掌心。
启动。他将《阴器录》摊在供桌上,指尖划过幽冥回音阵的图示,阿明,准备引魂香。
阿明正蹲在角落翻一本泛黄的《江城鬼志》,闻言抬头时,额前碎发沾着符灰:得嘞!他抄起案头的青瓷香炉,里面的檀香还剩半截,这阵我在龙虎山听师叔说过,得用残魂的一缕念做引......话没说完,苏墨已经将木盒打开条细缝,一缕淡紫色的雾丝飘出,钻进香炉。
青烟骤然腾起三尺高,在半空凝成模糊的画面。
苏墨眯起眼——是戏楼的飞檐,红漆剥落得斑驳,半盏灯笼挂在门楣上,庆春二字被血渍糊了半边。
他后槽牙一咬,这地方他熟,二十年前江城那场大火,烧死了戏班十二口人,连消防记录里都写着火场有阴兵哭号。
庆春戏楼?阿明凑过来,《江城鬼志》啪地掉在地上,我刚翻到,这楼底下有条老黄泉道!
民国时是阴差押魂的近路,后来官方用石墩封了,说是......他咽了口唾沫,说是有厉鬼在地道里啃锁链。
风无痕的玄铁剑嗡地轻鸣,他单手按在剑柄上,剑穗上的红绳被攥得发紧:现在就去!
我带三队人,把那地道掀了——
掀了?苏墨打断他,指节敲了敲供桌,震得香炉晃了晃,你当暗月是傻子?
能让残魂漏出戏楼的消息,就是等我们撞上去。他扫过风无痕绷紧的下颌线,放缓声音:青羽,调影迷香,能短时间乱阴灵的嗅识。
阿明,明早去戏楼周边布三重困鬼符,要朱砂的。
青羽已经摸出药囊里的琉璃瓶,指尖沾了点褐色药粉搓开,苦杏仁味立刻漫开:三钱迷迭,两钱阴蝶粉,够撑半柱香。
阿明蹲在地上画符,黄纸在他指间翻飞,笔锋带起的风卷着符灰:放心,我连缚魂钉都备上了,扎在戏楼四角,就算鬼将也得瘸条腿。
风无痕突然甩袖转身,玄铁剑在地上划出火星:我去备马。他走到门口又顿住,背对着众人说,要是再拖,等血月真成了事...
不会。苏墨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他望着青铜门上自己的影子,与门后某个更庞大的阴影重叠,我爷爷用命镇过这门,我不会让他白死。
子时过半,后巷的青石板浸着露水,踩上去滑溜溜的。
苏墨贴着墙根走,风无痕的玄铁剑裹了棉布,背在身后像道黑沉沉的山。
阿明揣着符袋走在最后,每走三步就往地上撒把糯米——这是他的习惯,说是听师叔说糯米能镇地脉阴。
停。苏墨突然抬手。
众人立刻顿住。
风无痕的手已经摸到剑柄,阿明的符纸在掌心攥出褶皱,青羽的药囊带子勒得腕子发红。
那股香太怪了。
不是青羽调的影迷香,是带着铁锈味的檀,像有人在烧带血的香灰。
苏墨喉间发腥,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炸响:检测到三级怨灵活动,危险值78%,建议绕行。
改走地道。他压低声音,指了指巷口的老槐树,树底下有个排水口,能通到戏楼后台。
风无痕扯了扯他的衣袖:我先探路。
一起。苏墨蹲下来,用匕首撬起排水口的铁盖,霉味混着腐叶味涌出来。
他摸出火折子晃了晃,火光里,地道砖墙上爬满暗红色纹路——是血阵。
操!阿明的符纸刷地掉了两张,这血阵我在《阴符经》里见过,用活人血画的,专封黄泉道!
青羽凑过来,药囊里的艾草香压过血腥味:血还没干。她指尖轻触纹路,又触电似的缩回,温的。
苏墨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想起三天前新招的杂役小林,总说自己无父无母,会烧热水会擦桌子。
现在想来,那小子擦博古架时,总有意无意往地下室瞟——原来不是好奇,是踩点。
你们果然来了......
幽蓝的光从地道深处漫过来。
林举着盏灯笼,灯身是用婴儿颅骨雕的,火苗绿得像鬼火。
他脸上挂着笑,可眼睛里没有温度,暗月大人说,苏家的小子最会算计,得用残魂引你们进套。
你......阿明的符纸在手里烧了起来,上个月你说你娘病了要预支工钱......
我娘?林嗤笑一声,灯笼往地上一磕,我娘早被鬼吃了,暗月大人给我新的命。
阴风突然灌进地道,带着腐肉和香火混合的腥气。
苏墨听见头顶传来咔嚓声,是戏楼的房梁断了?
不,是地底下。
他望着林身后的黑暗,那里有绿莹莹的光在蠕动,像无数双眼睛。
鬼将。风无痕的剑终于出鞘,玄铁剑鸣震得地道嗡嗡响,来了。
林退到墙边,灯笼举得更高:暗月大人说,要你们的血,给鬼帝醒酒。
第一只鬼将从林脚边的血阵里钻出来时,苏墨听见青羽倒抽了口凉气——那东西没有脸,只有一张咧到耳根的嘴,尖牙上挂着半块带血的衣襟。
第二只、第三只......它们的指甲刮着砖墙,发出让牙齿发酸的声响,渐渐围成一圈,将五人困在中间。
苏墨摸向腰间的玉佩,云雷纹烫得他掌心发红。
系统提示音还在响,可他听不清了。
他望着林脸上的冷笑,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说的话:这世道,最怕的不是鬼,是人心。
地道外,庆春戏楼的半盏灯笼突然亮了。庆春二字在火光里忽明忽暗,像极了某种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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