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月的脚步声从二楼传来时，苏墨后槽牙咬得发酸。
那是种沉稳的、带着回音的节奏，像用骨节叩击棺材板。
他抬头望去，戏楼二楼的雕花栏杆后转出个穿墨色长衫的男人，眉峰如刃，眼尾却带着点笑，仿佛在看一场精心编排的戏。
苏老板，你可知自己为何会落入此局？暗月扶着栏杆往下走，每一步都踩碎一片阴影，因为你太相信所谓人心向善。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铜铃，扫过苏墨时，后者腰间玉佩突然烫得惊人——这是遇到大凶之物的征兆。
苏墨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响，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扫过包围圈里的鬼将。
这些东西的指甲刮墙声里藏着某种规律，左边第三只鬼将的尖牙每咬合七次，右边那只就会往东南方挪半寸。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开：检测到血阵薄弱点，坐标东南偏北15度，距离3.2米。
阿明。他压低声音，呼吸几乎喷在小道士后颈，等会你掷五雷符去东南角，炸出个缺口。
阿明正攥着符纸的手顿了顿。
这小道士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在道袍上，听见指令后睫毛猛地颤了下——他想起三天前苏墨修青铜灯盏时，也是用这种看似随意实则精准的语气说把朱砂往左挪半寸，结果那盏灯真的镇住了灯芯里的吊死鬼。
明白。阿明应得短促，指尖的符纸已经泛起青光。
暗月走到一楼了。
他停在林身边，目光扫过众人时，苏墨分明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像猎人终于等到猎物入笼。
林的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暗月却抬手按住他肩膀：别急着邀功，先看他们怎么死。
轰！
阿明的五雷符精准炸在东南角。
火光裹着雷音腾起时，三只鬼将被掀得撞向砖墙，尖牙上的碎布片簌簌掉落。
风无痕的剑几乎是同时出鞘的，玄铁剑鸣盖过鬼将的嘶嚎，他反手一挑，剑锋割开最近那只鬼将的脖颈——那东西的脑袋滚到青羽脚边时，她甚至能看清它嘴里塞着的半枚铜钱。
走！风无痕剑柄一顶青羽后腰，去地道口！
青羽没说话。
她反手从药囊里摸出个绣着葫芦的布包，指甲掐破包口红线，一把混着艾草、朱砂的粉末撒向逼近的鬼将。
那些东西突然顿住，腐臭的嘴里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这是她用三天三夜调配的镇魂香，专门针对被血阵操控的阴物。
苏墨的手按在地面上。
他能感觉到泥土里有滚烫的东西在蠕动，像被封印的活物。
幽冥锁链从他掌心浮出，链身刻着的往生咒泛着幽光，他咬着牙将锁链尖端刺入砖缝：追魂溯源，开！
系统提示音炸成一片：检测到血阵核心，正在解析...
戏楼突然剧烈震动。
头顶的房梁咔嚓断裂，灰尘簌簌落在众人肩头。
暗月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看见锁链插入的地方渗出金色纹路，那是苏家祖传的镇阴纹，当年镇压鬼帝时用过的。
快阻止他！暗月吼道。
他的长衫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指尖弹出三道黑雾，直取苏墨咽喉。
但鬼将们被青羽的香粉迟滞了。
最前面那只鬼将离苏墨还有两步远时，突然抱住脑袋满地打滚，指甲在砖地上划出深沟。
苏墨趁机咬破指尖，在锁链上画出血符——鲜血滴在往生咒上的刹那，地底下传来闷雷似的轰鸣。
逆！
苏墨吼出这个字时，整座戏楼都在摇晃。
血阵的暗红色纹路突然倒转方向，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扯着往地底下钻。
鬼将们发出刺耳的尖叫，它们的身体开始透明，被血阵逆转的力量往裂开的地缝里拖。
林的脚最先陷进去，他瞪大眼睛去抓暗月的衣角，却被后者反手抽出一把短刀。
废物。暗月的刀割过林的喉咙时，甚至没多看他一眼。
鲜血溅在他墨色长衫上，开出朵狰狞的花。
林的身体晃了晃，直挺挺栽进地缝，眨眼就被黑暗吞没。
地缝里的吸力越来越大。
最后一只鬼将被拖进去时，尾巴似的指甲在苏墨脚边划出半寸深的痕迹。
暗月望着逐渐闭合的地缝，突然笑了：游戏才刚刚开始。他的声音混着风声散开，整个人化作一团黑雾，顺着房梁的裂缝钻了出去。
苏墨瘫坐在地上。
他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掌心的玉佩还在发烫，却不像刚才那样灼人了。
风无痕收剑入鞘的声音很轻，青羽蹲下来给他塞了颗药丸——是她新制的回气丹，带着淡淡的薄荷味。
戏楼要塌了。阿明突然说。
他指着上方，几根房梁已经倾斜，瓦片稀里哗啦往下掉。
众人跌跌撞撞往外跑。
跨出戏楼大门的瞬间，身后传来轰的巨响。
苏墨回头望去，庆春戏楼的废墟里，几片泛着幽蓝的符纸正从瓦砾下露出来，还有半块金属零件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像是某种机关的残片。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突然想起暗月临走前的笑。
那笑容里藏着的东西，比刚才的鬼将更让他脊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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