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门外,传来几声沉稳有力的敲门声。
紧接着,岳不群那温和儒雅、带着关切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
“师妹?珊儿?你们在里面吗?听说师妹醒了,为兄特意过来看看。
岳不群温和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房内微妙的气氛。
“爹来了!”
岳灵珊小声提醒了一句,小脸上带着一丝见到父亲的寻常欢喜。
床榻边,宁中则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慌乱、羞窘和复杂心绪,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平。
她深吸一口气,再抬眸时,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只剩下往日的沉静与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属于“华山玉女”的端庄雍容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她掀开丝被,动作从容地起身,走向一旁的衣架,取过那套淡青色宫装,动作娴熟而优雅地穿戴起来,仿佛刚才所有的情绪波动都只是错觉。
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
“师妹?珊儿?可在房中?为兄听闻师妹醒了,特来看望。”
岳不群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温和依旧。
房内一片寂静。宁中则没有应声,只是专注地整理着衣襟上的盘扣,动作不疾不徐。
岳灵珊不解地看向娘亲,大眼睛里带着询问。
宁中则系好最后一颗盘扣,对着铜镜理了理鬓角,这才对着女儿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出去吧。你爹想必是来唤我们用晚膳的。”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母女二人一前一后,轻轻拉开了房门。
门外,岳不群一身青衫,长身玉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看到宁中则穿戴整齐地出来,他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温和的笑意取代:“师妹,珊儿。方才唤了几声,不见回应,为兄还担心是否出了什么状况。”
宁中则微微垂眸,避开他探究的目光,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和疏离:“有劳师兄挂念。
方才醒来不久,还有些昏沉,动作慢了些,未曾听见。”她的解释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错处。
“原来如此。”
岳不群点点头,目光落在宁中则略显苍白故意为之的脸上,关切地问道:“师妹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为兄已命人下山去请镇上最好的郎中了,稍后便到,让他再给你好好诊诊脉,开几副安神定惊的方子。”
“不必了。”
宁中则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向岳不群,语气淡然却透着自信:“些许惊吓,加上一夜奔波劳顿,心神损耗罢了。
如今已安稳睡足,精神恢复大半。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并无大碍,无需劳烦郎中。”
她顿了顿,补充道:“况且,我华山派内功亦有安神静心之效,自行调息即可,何须假手外人?”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现了对自身状况的掌控力,又隐含着一派掌门夫人的骄傲和对华山武学的自信。
岳不群闻言,深深地看了宁中则一眼。妻子这番话在理,他无法反驳。
只是……他敏锐地察觉到,妻子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比往日更加……冷淡疏离?言语间少了那份亲近和依赖,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客套。
是错觉吗?还是……昨夜之事,终究在她心中留下了芥蒂?他心中疑虑丛生,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师妹既然觉得无碍,那便好。自行调息也好,只是莫要太过劳神。”
“嗯。”宁中则淡淡应了一声,算是揭过这个话题。她目光扫过岳不群,问道:“师兄此来,除了看望,可还有别的事?”
“哦,并无他事。”岳不群连忙道,“只是见天色已晚,师妹又睡了一日,想必腹中饥饿,特来唤师妹与珊儿一同去膳堂用些晚膳。”
“确实有些饿了。”
宁中则点了点头,仿佛这才想起腹中空空,“那便去吧。”
“太好了!饿死我啦!”
岳灵珊一听吃饭,立刻雀跃起来。但随即,她大眼睛一转,想起了什么,急声道:“等等!娘亲,爹爹,大师哥他也一天没吃东西了!他守了娘亲一整天呢!我去叫他!”
说着,转身就要往令狐冲住处的方向跑。
“站住!”
一声清喝,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急促,陡然响起!
岳灵珊的脚步猛地顿住,惊愕地回头看向娘亲。就连岳不群也诧异地看向宁中则,不明白她为何反应如此激烈。
只见宁中则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那抹刚刚褪去的红晕竟又隐隐有浮现的趋势。
她强自镇定,清了清嗓子,声音刻意放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珊儿,不必去叫他。这几日……娘不想见他。让他……好生在自己房里待着,莫要在我眼前晃悠。”
她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语气,但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和略显僵硬的表情,却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啊?”岳灵珊彻底懵了,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委屈,“娘亲?为什么呀?大师哥他……他惹您生气了吗?”她完全无法理解娘亲突如其来的冷淡。
岳不群闻言,眉头瞬间皱起,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不想见他?冲儿他……可是冲撞了师娘?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他语气转冷,带着掌门的威严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师妹放心!若这孽徒真敢对师娘不敬,为兄定当严惩不贷!家法伺候,绝不姑息!”他下意识地将宁中则的“不想见”归咎于令狐冲的冒犯。
“不!不是!师兄你误会了!”
宁中则一听岳不群要严惩令狐冲,心中猛地一紧,那强装的镇定瞬间破功!她脸上“腾”地一下彻底红透,如同染了最艳丽的晚霞,连耳根和脖颈都未能幸免。
她慌忙摆手,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和急切,语无伦次地解释道:“冲儿他……他很好!没有冲撞我!更没有什么不敬!
是……是昨夜之事……那些黑衣人……手段歹毒,防不胜防,我……我心神受创,精神压力太大,至今想起仍心有余悸……冲儿他……他昨夜为护我,也受了伤,又守了我一天,想必也是身心俱疲……
我……我是想着,让他这几日好生休息,莫要再为琐事烦扰,静心养伤恢复才是正理!并非……并非不想见他!”
她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起伏,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这番解释,情急之下,倒也将她对令狐冲的“关心”表露得淋漓尽致。
岳不群和岳灵珊听完,脸上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如此!
岳不群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眼中那丝厉色也化作了理解,甚至还有一丝欣慰。他点点头,语气缓和下来:“师妹思虑周全,是为兄急躁了。冲儿为护师娘受伤,是该好生休养。让他静心几日也好。”
他自动将宁中则的慌乱脸红理解成了对昨夜遇险的后怕和对徒弟的关切。
岳灵珊也用力地点着小脑袋,小脸上满是赞同:“嗯嗯!娘亲说得对!大师哥是该好好休息!
他今天脸色好像也有点白呢!珊儿也不去吵他了!”
小姑娘心思单纯,立刻接受了这个“体贴”的解释。
宁中则看着两人信以为真的表情,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后背却惊出了一层冷汗。
她暗暗松了口气,强压下狂跳的心脏,努力恢复平静,不敢再多言半句。
她整了整本就不乱的宫装衣袖,挺直脊背,重新摆出那副端庄优雅的姿态,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平稳:“既如此,那便去用膳吧。莫让下人久等。”
说罢,她不再看任何人,莲步轻移,当先朝着膳堂的方向走去,步履从容,仿佛刚才的慌乱从未发生过。
岳不群看着妻子那优雅离去的背影,眼中若有所思,但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带着岳灵珊快步跟了上去。
小院角落,那片茂密的修竹阴影之中。
令狐冲紧紧贴着冰冷的竹竿,屏息凝神,将刚才门外三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当听到师娘那番“不想见他”的言论时,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巨大的恐慌让他几乎要窒息!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他甚至做好了随时施展轻功、远遁千里的准备!
万幸!师娘在关键时刻悬崖勒马,不仅没把他“卖”了,反而编出了一套合情合理的说辞,将他塑造成了一个需要静养、被师娘“关怀”的伤患!
甚至……还顺带阻止了岳灵珊去找他,避免了他与岳不群立刻碰面的尴尬!
“呼……”直到那三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院外,令狐冲才敢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如同虚脱般,顺着竹竿缓缓滑坐在地。
刚才那短短片刻,简直比昨夜大战黑衣人还要惊心动魄!后背的衣衫已然湿透,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冰凉的触感。
“好险……真是好险……”
令狐冲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地喃喃自语,“师娘……终究还是护着我的……”
他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感激和暖意,但随即又被浓浓的苦涩和无奈取代。
他完全理解师娘为何“不想见他”。
昨夜那场由药物催生、却掺杂了太多复杂情愫的荒唐孽缘,今晨温泉边那无法自控的亲密接触,还有方才那个情难自禁的额间轻吻……桩桩件件,对向来以名节自持、端庄刚烈的“华山玉女”而言,都是难以启齿的巨大冲击和耻辱!
她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来消化这一切,来重新构筑那道被彻底摧毁的心理防线。
此刻相见,无异于将两人强行推入那尴尬羞窘的漩涡中心,只会让她更加痛苦难堪。
“唉……难办啊……”
令狐冲仰头望着从竹叶缝隙中透下的稀疏星光,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师娘这道心防,恐怕比华山的思过崖还要难以攻破。前路漫漫,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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