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卫国脸上的血色,在听到院子里叫骂声的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像一只被惊雷吓破了胆的兔子,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就要往桌子底下钻。恐惧,是一种已经刻进了他骨子里的本能反应。
那沓厚厚的外汇券,和那份足以改变他人生的合同,在此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魔力。远大的前程,在眼前赤裸裸的暴力威胁面前,显得那么虚幻和脆弱。
“林……林老板……”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他们又来了!我们……我们还是报警吧?”
报警?
林栋哲的嘴角,勾起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报警,是弱者的选择。是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的行为。而他,林栋哲,从来不相信规则的守护者,他只相信,自己亲手制定的规则。
“垃圾,如果不及时清理,只会越堆越多,最后,会把整个屋子都弄脏。”
他轻声说了一句王卫国完全听不懂的话,然后,在那双惊恐万状的眼睛注视下,径直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阳光刺眼。
黄毛和他那两个跟班,正耀武扬威地用铁棍敲打着一台废弃的缝纫机,发出“哐哐”的刺耳噪音。他们用这种方式,宣泄着刚才被无视的怒火,也向全厂的工人宣告着他们的统治权。
那些刚刚因为巨额订单而燃起一丝希望的工人们,此刻又都缩回了车间门口,脸上重新挂上了麻木和恐惧。他们看向那三个地痞的眼神是畏惧,而看向王建过的眼神,则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当林栋哲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时,所有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哟,正主儿出来了?”黄毛停止了敲打,将那根铁棍扛在肩膀上,一脸狞笑地走向林栋哲,“小子,刚才在办公室里不是很横吗?怎么,现在想通了,准备拿钱消灾了?”
林栋哲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扫过那三个流氓,又扫过院子角落里那些瑟瑟发抖的工人。
他在审视自己的领地,以及领地上的害虫。
“王叔,”林栋哲头也不回地,对跟出来的王卫国说道,“去巷口第三家的那个士多店,打个电话。”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子。
“电话?”王卫国愣住了。
“对。”林栋-哲从口袋里,掏出那叠厚厚的外汇券,从中抽出厚厚的一沓,少说也有一千块,塞进了王卫国的手里。
“找一个叫何山的人。告诉他,石井前进服装厂,有人出钱,请他和他的兄弟们过来‘上工’。活儿很简单,就是打扫卫生。”
何山!
当这个名字从林栋哲嘴里说出来时,原本还满脸嚣张的黄毛,脸色猛地一变!
何山是谁?那是这片城中村里,真正的地头蛇!一个从战场上退下来的狠人,手下跟着一群同样在生死线上滚过的退伍兵。他们不收保护费,而是直接做一些“脏活”,靠的是拳头和刀子,在这片混乱地带,建立起了地下世界的铁血秩序。
黄毛他们这种小打小闹的地痞,在何山面前,连提鞋都不配!
“你……你认识山哥?”黄毛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颤抖。
林栋哲依旧没有理他。
他只是看着王卫国,语气不容置疑:“快去。”
王卫国捏着手里那沓滚烫的钱,看着林栋哲那平静得可怕的侧脸,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不再犹豫,猛地一转头,几乎是小跑着,冲出了工厂大门。
“站住!不准去!”黄毛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声,作势就要去拦。
可他的脚步,却在林栋哲冰冷的注视下,硬生生地停住了。
他不敢。
他从那个年轻人的眼神里,读出了一种让他胆寒的信号:你敢动一下,我现在就让你躺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院子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只有远处巷道里传来的嘈杂人声。
黄毛三人,握着铁棍的手,手心已经全是冷汗。他们进退两难,想走,又拉不下这个脸,更怕事后被报复。不走,又对那个即将到来的“何山”,充满了未知的恐惧。
而林栋哲,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院子中央,像一根钉子,死死地钉在那里。他一个人,便形成了一道无形的气场,将那三个手持凶器的地痞,压制得动弹不得。
工人们也屏住了呼吸,他们预感到,今天,这家工厂,要出大事了!
五分钟。
仅仅五分钟。
一阵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工厂门口,出现了七八个身影。为首的,是一个身材不高,但壮硕如铁塔的男人。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露出两条虬龙般的胳膊,上面纹着不知名的图案。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从左边眉骨一直延伸到嘴角的,一道蜈蚣般的刀疤。
他,就是何山。
何山带着他的人,走进了院子。他没有去看那三个已经吓得脸色惨白的地痞,而是径直走到了林栋哲面前。
他上下打量着林栋哲,眼神锐利如刀。
“你,是老板?”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林栋哲点了点头。
“什么活儿?”
林栋哲伸出手,指了指黄毛三人,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把那堆垃圾扫掉”。
“我不喜欢我的工厂里,有苍蝇嗡嗡叫。我需要安静。”
他转向何山,补充了一句。
“我要的,是以后,都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何山的脸上,那道刀疤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
“明白了。”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兄弟们,只说了一个字。
“打!”
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片刻的迟疑。
那七八个沉默的男人,像一群被放出笼子的饿狼,瞬间就扑了上去!
接下来的场面,已经不能称之为“斗殴”。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冷酷无情的、以摧毁为目的的“拆解”!
黄毛三人手中的铁棍,还没来得及挥舞,手腕就被直接卸掉。凄厉的惨叫声,只响了半声,就被一记凶狠的肘击,硬生生地砸回了肚子里。
拳头砸在肉体上的闷响,骨头断裂的清脆“咔嚓”声,身体被狠狠掼在水泥地上的沉重撞击声……
这些声音,交织成了一曲最原始、最血腥的暴力交响乐。
全厂的工人,都看傻了。
他们见过打架,见过斗殴。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高效、如此专业、如此纯粹的暴力!何山的人,每一个动作,都简单、直接,没有任何花哨,唯一的目的,就是让对方丧失所有的反抗能力。
不到一分钟。
战斗,结束了。
黄毛三人,像三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有的抱着断掉的手臂哀嚎,有的蜷缩着身体呕吐,有的已经直接昏死了过去。
整个院子,除了那若有若无的呻吟,一片死寂。
何山走到林栋哲面前,身上沾了几滴血,他却毫不在意。
“老板,卫生打扫干净了。”
林栋哲点了点头,从口袋里,又拿出了一沓钱,递了过去。
“这是工钱。以后,我这个厂的安保,就交给你们了。每个月,这个数。”
何山接过钱,掂了掂,那张凶悍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好说。”
他一挥手,他的人,便拖着那三条死狗,消失在了工厂门口,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
院子里,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地上几滩刺眼的血迹。
林栋-哲缓缓转身,面向那些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工人们。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个已经昏死过去的黄毛,之前躺过的地方。他抬起脚,在那片空无一物的土地上,轻轻地,踩了下去。
这个动作,充满了象征意义。
他踩着的,是旧秩序的尸体。
他的声音,在死寂的院子里,清晰地响起,像冰冷的铁,烙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从今天起,这家工厂,姓林。”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工人惊恐的脸庞。
“想赚钱的,我欢迎。想找死的,我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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