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他,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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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婚”两个字,像两颗烧红的铁钉,被黄玲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钉进了庄家堂屋这片逼仄的空间里。

整个屋子,在那一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庄超辉的老婆那张尖酸刻薄的嘴,第一次合上了。庄超英的弟弟,也忘了往外吐烟圈。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们都被黄玲身上那股决绝的、玉石俱焚的气势,给镇住了。

庄超英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又在瞬间,褪得惨白。他看着自己的妻子,那个和他过了二十年日子的女人,此刻却像一个完全陌生的、浑身是刺的困兽。羞辱、愤怒、无力、茫然……无数种情绪在他的胸腔里翻滚,最后,都化成了一句卡在喉咙里的、干涩的辩解。

“你……你疯了……”

黄玲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是疯了!被你们这一家子给逼疯了!”她指着门口,声音凄厉,“这个家,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图南要高考,要有个好前程!我不能让他,就毁在你们这群人手里!毁在这么个破烂地方!”

她已经不在乎什么脸面,什么亲情。

当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决定豁出一切的时候,她就是一头最凶猛的护崽母狼。

屋子里的气氛,凝固到了冰点。一场更大的、足以撕裂整个家庭的风暴,即将爆发。

就在这时——

一阵极不协调的、沉闷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从巷口传了进来。

“呜——嗡嗡——”

这声音,对于常年只听惯了自行车铃铛和人声嘈杂的酱油浜来说,显得格外陌生而突兀。

紧接着,一声短促、却极具穿透力的喇叭声响起。

“嘀——!”

这不是催促,而是一种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的、清道式的宣告。

巷子里,瞬间静了下来。

几家正在打麻将的人家,牌局停了,哗啦的洗牌声消失了。窗户一扇接一扇地被推开,一颗颗脑袋,好奇地探了出来。

庄家堂屋里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朝着门口望去。

只见一辆绿色的、方头方脑的吉普车,像一头闯入羊圈的钢铁巨兽,以一种不快,却无可阻挡的姿态,从狭窄的巷口,缓缓地开了进来。

巷子太窄,车轮几乎是擦着两边的墙根在前进。那锃亮的车漆,威武的车身,和车头那闪闪发光的五角星,与周围那些低矮破旧的民居,形成了一种极具冲击力的、超现实的对比。

整个酱油浜,都沸腾了。

“是吉普车!”

“天哪!是部队的车吗?开到我们巷子里来干什么?”

“出什么事了?”

议论声,惊叹声,猜测声,嗡嗡地响成一片。

吉普车在酱油浜七号,也就是林家和庄家共用的那个院子门口,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干部制服的中年男人,从副驾驶的位置上,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跳了下来。

正是房管科的钱宏伟科长。

他此刻脸上,再也没有了办公室里的半点悠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焦灼的、混杂着紧张和惶恐的神情。他的衬衫,后背已经被汗水完全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

他下车后,甚至顾不上去擦额头上的汗,他的目光,像雷达一样,飞快地在人群中扫视,最后,精准地锁定在了正从庄家门口,探出头来看热闹的黄玲身上。

他三步并作两步,穿过目瞪口呆的人群,径直走到了庄家门口。

他的出现,让原本一触即发的家庭矛盾,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庄家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大干部”。

钱宏伟的目光,越过了挡在门口的庄超英,直接落在了黄玲身上。他甚至来不及喘口气,就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恭敬的笑容。

“请问……您是黄玲同志吗?”

他的语气,客气得近乎谦卑。

黄玲彻底懵了。她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她这辈子,都没跟这种级别的干部打过交道。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我……我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钱宏伟像是松了一口巨大的气。他脸上的表情,愈发恭敬,甚至带上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讨好。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他自认为最庄重,也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听清的音量,开口了。

“黄玲同志,您好。我是市房管局的钱宏伟。”

他先自报了家门,然后,投下了那颗足以炸翻整个酱油浜的重磅炸弹。

“我是受一位远在广州的,林栋哲先生所托,”

林栋哲!

当这个名字,从一个市房管局科长的嘴里,以一种如此郑重的口吻说出来时,在场的所有人,大脑都像是被狠狠地砸了一记闷棍,瞬间陷入了停滞。

尤其是庄家的人。

黄玲张大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庄超英脸上,写满了荒谬和不可思议。

而刚刚从自己房间里走出来,想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的庄图南,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如遭雷击。

钱宏伟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他只想尽快完成这个让他心惊胆战的任务。他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牛皮纸文件袋,双手递了上去。

“林先生说,您家里居住环境困难,家庭关系紧张,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庄图南同学的学习和进步。他作为长辈,对此深感忧虑。”

钱宏伟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为了给国家未来的栋梁之材,提供一个安静、良好的学习环境,也为了表彰林栋哲先生为国家出口创汇做出的杰出贡献,我们局里,经过紧急研究决定,特地为您家,调配了一套位于观前街附近清风巷的独门独院。”

他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串崭新的、还在闪着黄铜色光芒的钥匙。

“这是房子的钥匙。家具水电,我们都已经安排人去布置妥当了。请您,今天,就搬过去。”

“轰——!”

如果说吉普车的出现,是一颗手榴弹。

那么钱宏伟的这番话,就是一颗真正的,精神原子弹。

它将现场所有人的思维,都炸成了一片焦土。

全场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凝固了。

风停了,鸟不叫了,邻居们的呼吸声,都消失了。所有人都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僵在原地,脸上是同一种表情——极度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震惊。

独门独院!

还是在观前街那种市中心的地段!

今天就搬过去!

这是什么概念?这是普通人奋斗一辈子,连想都不敢想的神话!

而现在,这个神话,就因为那个叫“林栋哲”的年轻人,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电话,轻而易举地,就变成了现实!

黄玲彻底懵了。她看着递到面前的那串钥匙,感觉自己的膝盖,一阵阵发软。前一秒,她还在为了这个破败的家,嘶吼着要离婚,要寻死觅活。下一秒,一个她梦寐以求,甚至连梦里都不敢梦得这么具体的天堂,就这么直挺挺地,砸在了她的脸上。

这种从地狱直升天堂的巨大反差,让她的脑子,成了一锅沸腾的浆糊。

庄超英也懵了。他呆呆地看着钱宏伟,又看了看自己的老婆,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可笑的小丑。他一辈子的努力和尊严,还不如那个他一直看不起的年轻人,一句话的分量重。

人群中,所有邻居的脸上,都写满了骇然和敬畏。他们看向林家的眼神,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嫉妒,而是一种仰望神明般的恐惧。

而所有表情中,最为复杂的,是庄图南。

他站在那里,脸色惨白,双手在身侧,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却没有一丝痛觉。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一寸一寸地崩塌,碎裂,化为齑粉。

他引以为傲的知识,他视为信仰的理论,他那“天之骄子”的自尊……在眼前这赤裸裸的、不讲任何道理的、降维打击式的现实面前,被碾得粉碎。

他输了。

输得那么彻底,那么可笑,那么的……毫无悬念。

他的目光,失焦地,越过人群,越过那辆刺眼的吉普车,望向了南方。仿佛想穿透这千里的距离,去看一看,那个只用一个名字,就能在苏州城,搅动起如此风云的人。

他看着钱宏伟,那个对他母亲点头哈腰的科长,嘴唇翕动,用一种连他自己都听不清的、充满了无尽迷茫和恐惧的声音,喃喃地,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林栋哲……他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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