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
苏玄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魔力，清晰地传入了绾绾的耳中。
在这等毒蛇环伺、万念俱灰的生死绝境下，这两个字显得如此不合常理，如此的……荒谬。
绾绾浑身一僵，她那双紧握着短刃、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竟真的在一瞬间松懈了下来。
她看着苏玄那张在火光映照下，平静得有些过分的侧脸，鬼使神差地，竟真的依言，缓缓地坐回了原地。
为什么？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或许，是源于这段时间以来，这个少年带给她的一次又一次的认知颠覆；又或许，是在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注视下，任何的反抗和质疑，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她心中充满了不解与恐慌，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盲目的信任。
她想看看，这位神秘莫测的“前辈”，究竟要如何应对眼前这必死之局。
蛇潮，越来越近了。
最前排的毒蛇，距离篝火已不足三尺，蛇信吞吐间散发出的腥臭之气，混合着沙尘，几乎令人窒息。
然而，身处蛇阵中心的苏玄，却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随即，他做出了一个让绾绾和暗中窥探的欧阳锋都无法理解的动作——他深吸了一口气。
那一口气，吸得极深，极长，仿佛要将这大漠之上所有的空气都吸入肺中。
然后，再缓缓地，将这口气，吐出。
他吐出的，并非凡俗之气。
那是一股蕴含了他一丝精纯法力，更夹杂着些许来自灵魂深处、“大道之种”本源气息的“灵气”！
这股气息，无色无味，常人无法感知。
但对于那些感官比人类敏锐千百倍的蛇类而言，这股气息，不啻于天神的敕令，是来自生命金字塔最顶端、最源头的绝对威压！
那是一种，刻印在它们血脉和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恐惧与臣服！
就好像，一头真正的九天神龙，在这片沙海之上，打了一个慵懒的哈欠。
“嗡——”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波纹，以苏玄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原本嘶嘶作响、凶猛前冲的蛇潮，在接触到这股气息的瞬间，猛然一滞！
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紧接着，让绾绾和欧阳锋毕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原本狰狞可怖、欲择人而噬的毒蛇，无论大小，无论品种，都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了原地。
随即，它们纷纷低下了它们那高傲的、三角形的头颅，将冰冷的身体，紧紧地匍匐在沙地之上！
由近及远，如同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数息之间，成千上万的毒蛇，密密麻麻，鸦雀无声，全都将头颅朝向篝火的方向，深深地埋入沙中，做出最谦卑、最原始的臣服姿态！
它们在朝拜！
朝拜它们生命层次中，唯一的神！
这画面，诡异、宏大，充满了神圣而又恐怖的、令人灵魂战栗的美感！
……
远在数里之外的沙丘之上。
手持蛇杖，一脸残忍笑意的欧阳锋，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与他那些宝贝毒蛇之间的精神联系，被一股更高级、更霸道、更不讲道理的力量，粗暴无比地……切断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精心豢养、引以为傲、足以让任何宗师都头疼不已的毒蛇大军，非但没有完成攻击的指令，反而对着那个少年，行起了顶礼膜拜的大礼！
他手中的蛇杖，剧烈地颤抖起来，杖首那两条活蛇发出“嘶嘶”的不安嘶鸣，仿佛也感受到了那股令它们恐惧到骨子里的气息，拼了命地想往欧阳锋的袖子里钻。
“这……这是什么妖术？！”欧阳锋失声惊呼，随即又自己否定了这个判断。
“不！这不是妖术！妖术是迷惑，是控制！而这……这是绝对的支配！是……是血脉压制？！”
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荒谬和恐惧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滋生。
“难道……难道他身上有上古神兽的血脉？是龙？是凤？还是麒麟？！不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
欧阳锋一生控蛇，自诩为“万蛇之王”，可是在今天，他的王权，他的骄傲，他的信念，被对方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也永远无法做到的方式，碾得粉碎！
……
篝火旁，苏玄缓缓睁开眼，看都未看那些匍匐如奴仆的毒蛇一眼。
他对身旁早已彻底石化的绾绾说道：“天快亮了，该走了。”
说完，他站起身，缓步向前走去。
他走过之处，那些匍匐的毒蛇，竟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般，自动向两边分开，为他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通路，低垂着头颅，恭送着它们的君王。
苏玄和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的绾绾，就这么穿过了蛇海，扬长而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晨曦的微光之中，那些毒蛇才如蒙大赦，纷纷调头，如潮水般退去，钻入黄沙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远处的沙丘上，欧阳锋脸色惨白，浑身冰冷。
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可以用“武功”来衡量的对手。
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其辱。
他收起了所有的轻视与杀意，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忌惮，以及……一种病态的、无法遏制的贪婪！
他打算，暂时蛰伏。他要用更阴险、更周密的计谋，来对付这个“怪物”，并图谋他身上那“神兽血脉”的惊天秘密！
而绾绾，亦步亦趋地跟在苏玄身后，看着他那在晨光中显得愈发孤高而神秘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敬畏与好奇。
她也在猜测，这位前辈的身上，到底隐藏着何等惊天的来历？
是转世的仙人？
还是……某种披着人皮的，远古神兽？
这个念头，让她对苏玄的探索欲，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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