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是被一阵尖锐的刺痛惊醒的。
他原本陷在混沌的黑暗里，像被泡在温水里的海藻，此刻却突然被人用细针挑破了耳膜。
意识回笼的瞬间，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衣领，肌肉不受控制地绷成了弓弦——这是身体在危险逼近时最原始的警报。
霜儿？他哑着嗓子唤了一声，手本能地去摸身侧。
指尖触到严霜的手腕，皮肤烫得惊人，却在他触碰的刹那轻轻一颤。
严霜的睫毛剧烈颤动两下，睁开眼时瞳孔还带着刚苏醒的涣散。
但不过半秒，她便猛地坐直身子，发间沾着的碎石簌簌掉落。
顾风看见她的指节在身侧攥得发白，连指甲都陷进了掌心：你也感觉到了？
空气里浮动着焦糊的金属味，是之前逆模因锁链崩断时残留的能量余波。
但此刻，那味道正被另一种更隐晦的压迫感碾碎——像是有人在他们头顶悬了块千钧重的磁石，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顾风的灵瞳早已熄灭，但后颈的皮肤却在发烫，那是比灵瞳更古老的直觉在尖叫：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
往后退。顾风撑着地面站起来，肋骨处的旧伤被扯得生疼。
他把严霜往身后带了半步，这半步的距离像道无形的城墙，将所有未知的危险都拦在自己面前。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他们刚从熵魔的绞杀里爬出来，连伤口都没来得及舔，凭什么？
顾风......严霜的手搭上他后腰，隔着浸透血渍的衣料传来温度。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他熟悉的冷静：能量波动在聚集，方位......正上方。
话音未落，顾风便看见头顶的光雾突然扭曲。
那团之前凝聚的金色光斑正在坍缩，像颗被捏碎的星子，碎成千万道金线。
但金线没有消散，反而在半空交织成网，每根线都泛着冷冽的银光，像极了......熵魔吞噬有序性时的触须。
小心！严霜突然拽他的胳膊。
第一波攻击来得毫无预兆。
顾风只觉左肩一烫，像是被烧红的铁签子戳了个对穿。
他踉跄着撞在严霜身上，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实体——空气里漂浮着无数透明的棱形光刃，每一道都细如发丝，却带着割裂空间的锐啸。
更诡异的是，当他侧身躲避时，那些光刃竟像有眼睛似的，轨迹跟着他的动作偏移了十五度。
追踪型攻击。严霜的指尖泛起幽蓝光芒，那是观测者力量在凝聚。
她刚要张开护盾，却被顾风按住手腕：你伤还没好，我来。
他闭了闭眼，强行调动残余的精神力。
灵瞳本已熄灭的位置，此刻像被泼了勺热油，刺得他眼前发黑。
但他咬着牙，在意识里画出那道熟悉的符纹——灵瞳重新睁开的瞬间，世界在他眼中变成了流动的色块。
透明光刃的轨迹显形了，是泛着紫黑的数据流，每道都连着半空中那团坍缩的金光。
找到了。顾风抹了把嘴角的血，匕首从袖中滑入掌心。
黑洞匕首的刃身微微震颤，像是在回应他的战意。
他盯着最近的那道光刃，在它即将刺中严霜心口的刹那侧身，匕首划出的弧线精准地挑开了光刃的轨迹。
叮——
金属交鸣般的脆响中，光刃被击得偏了三寸，擦着严霜的耳垂飞过。
她伸手摸了摸发梢，那里正冒着青烟，脸色瞬间惨白：顾风，你的灵瞳...
撑得住。顾风打断她。
他能感觉到精神力正像漏沙般流逝，每开启一次灵瞳，太阳穴就像被锤子砸一下。
但当他看见又一波光刃从四面八方涌来时，反而笑了——这些轨迹虽诡谲，却带着熵魔特有的混乱美感。
他在之前的战斗里看过熵魔吞噬星轨时的纹路，和这光刃的数据流，分明是同一种模因。
是熵魔的余孽。他边躲边喊，之前我们打断了它的吞噬，但它把部分意识藏进了逆模因里！
现在这些光刃，是它的防御机制！
严霜的瞳孔骤缩。
她突然抓住顾风的手腕，将自己的观测者力量渡了过去。
淡蓝色的光顺着皮肤钻进顾风体内，他的灵瞳瞬间亮得刺眼，连光刃的轨迹都看得更清晰了。
但严霜的呼吸却急促起来，额角沁出的冷汗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凉得惊人：只能撑三分钟......别浪费。
顾风的喉结动了动。
他没有说话，只是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的力量与自己的精神力绞成一股。
灵瞳下，光刃的轨迹开始变慢，变慢，慢到他能看清每道刃尖的弧度。
他挥匕首的速度越来越快，幽黑的光痕在两人周围织成网，将光刃一一击碎。
但变故出现在第二十七秒。
一道比其他光刃更粗的银线突然从金光团中射出，速度快得连灵瞳都只能捕捉到残影。
顾风想躲，却发现自己的左腿不知何时被光刃割伤，鲜血浸透了裤管，动作迟滞了半拍。
顾风！严霜尖叫。
他只来得及侧过身，那道银线便穿透了他的右肩。
剧痛像电流般窜遍全身，顾风闷哼一声，匕首当啷落地。
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绽开暗红的花。
他抬头时，看见严霜的脸在眼前模糊，她的观测者护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而她自己，不知何时挡在了他身前。
谁让你......
闭嘴。严霜的声音带着哽咽，却还是那么冷硬。
她的后背抵着他的胸口，蓝光护盾上爬满蛛网似的裂纹，每道裂纹都在渗出她的血。我早说过要同生共死，你敢先死试试？
顾风的鼻尖泛酸。
他低头，看见她后颈的碎发被血黏成一缕，那是方才替他挡下的第三道攻击。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也是这样，裹着件洗得发白的青衫，蹲在古墓的积灰里研究墓志铭，抬眼时眸中是冷得能冻住月光的光。
可现在，那双眼尾却红得像要滴血。
霜儿......他哑声唤她，伸手去碰她脸上的血。
严霜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感受我的心跳。她的心跳快得离谱，它还在跳，所以你不许晕。
顾风深吸一口气。
疼痛突然变得清晰可触，却也让他的头脑异常清醒。
他的灵瞳虽然因为精神力透支开始闪烁，但刚才观察环境时注意到的细节却浮上心头——这个空间的能量波动并不均匀，在他们左侧三米处，有个若隐若现的节点，像块吸满能量的海绵。
如果能把那些光刃引到节点上......
霜儿，护盾往左边偏十五度。他贴着她的耳朵说，相信我。
严霜没有多问，只是咬着牙调整了护盾的角度。
顾风盯着那团金光，看着又一波光刃涌来。
他拾起匕首，在灵瞳熄灭前的最后一刻，精准地将一道光刃挑向左侧的能量节点。
轰——
节点被光刃击中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顾风看见那些光刃的轨迹突然混乱，像是被扔进沸水的线头，开始疯狂纠缠。
而金光团的坍缩速度明显变慢了，甚至有几缕金芒从光团中溢出，像是在挣扎着逃离什么。
有效！严霜的眼睛亮了。
她的护盾裂纹开始愈合，显然节点爆炸削弱了攻击强度。
顾风却不敢松懈。
他能感觉到精神力已经濒临崩溃，灵瞳彻底熄灭前的刺痛让他几乎站不稳。
但他还是扯着严霜的袖子，指向另一个若隐若现的节点：那里还有一个。
如果能构建能量护盾连接两个节点......
严霜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脸色微变：需要集中全部精神力，而且一旦失败......
没有失败的选项。顾风打断她。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敲在青铜上的锤，霜儿，我需要你帮我稳住第一个节点。
剩下的......
他的话被又一波光刃的锐啸打断。
顾风望着严霜眼底翻涌的担忧，突然笑了。
他伸手揉乱她的发，像从前在古墓里逗她时那样：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下斗吗？
你说我要是敢碰那具玉棺上的螭纹，就把我捆起来喂尸蟞。
现在......换我发号施令了。
严霜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她狠狠抹了把脸，指尖的蓝光比任何时候都耀眼：顾风，你要是敢让我守寡......
不会的。顾风说。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残余的精神力都聚在眉心。
左侧的能量节点在他眼中开始发光，像颗等待点燃的星。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雷，能感觉到严霜的力量正顺着交握的手涌进来，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要让这个他爱了两世的姑娘，活着走出这里。
当顾风的指尖触到能量节点的刹那，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颤。
金光团发出刺耳的尖啸，像是被戳到痛处的野兽。
严霜的护盾在疯狂膨胀，将两人护在中心。
而顾风的意识里，两个能量节点正在他的精神力牵引下，慢慢连成一道光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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