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慧眼识英,势力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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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将荆州城的青砖染成铁灰色时,伍轩正用竹篾蘸着蜂蜜在城墙上勾画第三张告示。

夜巡兵举着火把从护城河畔经过,照见他最后落笔处写着‘股份制创业团队’六个篆字,蜜香引得几只野蜂绕着‘股’字打转。

“你这书生,莫不是想开蜜饯铺子?”酒肆二楼突然传来脆生生的笑声。

牛萱半个身子探出雕花栏杆,腰间缀着的七宝蹀躞带正巧卡在木榫缝隙里,随着她晃荡酒盏的动作折射出细碎银光。

伍轩仰头看见她发间那支鎏金步摇,嘴角笑意更深:“姑娘若肯入股,在下倒不介意改行。”话音未落,几枚铜钱破空而来,精准嵌入告示四角。

唐婉提着素纱灯笼从巷口转出,裙裾掠过青石板上未干的蜂蜜,竟未沾半点污渍。

“酉时三刻,城西铁匠铺。”她将灯笼搁在告示旁,火光映出蜜渍里细如发丝的硝石纹路,“张屠户家新宰的羔羊,腿骨断口整齐得像用尺子量过。”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牛萱却突然翻下栏杆,马靴踩碎地上半块青砖。

伍轩袖中磁石嗡嗡作响。

他弯腰去扶灯笼,指尖拂过唐婉留在石阶上的忍冬绣帕——二十三条经纬线,正好对应黄家铁铺今日售出的马蹄铁数目。

这些天散落在集市各处的硝石符号,终于引来他期待的大鱼。

次日辰时,告示墙前已聚了百余人。

扛着草靶的货郎与捧着竹简的儒生挤作一团,七嘴八舌议论着‘期权激励’、‘扁平化管理’等陌生字眼。

穿短打的铁匠突然指着绩效考核四字嚷道:“这不就是军中的斩首记功?”众人哄笑间,有个身披锁子甲的老者伸手抚过告示边缘。

“敢问公子,”黄忠的声音像生锈的刀锋刮过青石板,“若遇十倍之敌困于孤城,粮草不足三日,当如何?”他布满老茧的指腹正按在‘应急预案’四个字上,昨夜铁匠铺新打的箭镞还在他腰间皮囊里叮当作响。

牛萱的鞭梢突然卷走老者鬓边一片枯叶:“老头儿问得刁钻!不如先说说你值几斛盐?”她靴尖踢翻的陶罐里,昨夜从官盐麻袋渗出的硝石粉正闪着微光。

唐婉适时递上竹筒水,水面倒映着告示墙后探子慌张缩回的皂靴。

伍轩慢条斯理展开折扇,檀木扇骨上暗刻的齿轮咬合声被市集喧嚣掩去。

他望着城南冒起的炊烟——那是官仓方向飘来的青烟,昨日在盐袋夹层埋下的磷粉遇潮发热,此刻怕是已烤焦了半袋黍米。

“前辈请看,”他扇尖轻点告示旁新贴的《荆州堪舆图》,羊皮卷上蜜渍绘制的等高线在晨光中泛着金芒,“若在此处凿穿暗渠...”话音未落,黄忠瞳孔骤缩。

老者征战半生,自然认得那标记所在正是江陵水脉要冲,三年前东吴细作想烧毁的粮道咽喉。

集市突然响起铜锣声。

二十个精壮汉子推着独轮车鱼贯而入,车辙印恰好拼成个‘卍’字符。

牛萱噗嗤笑出声:“这不是城南永宁寺的运柴队?”她故意提高声调,“听说今早住持的禅杖突然吸走了十八枚香火钱呢!



唐婉的绣帕迎风展开,忍冬花纹里藏着的磁粉簌簌落在黄忠甲胄上。

老者正要皱眉,忽见伍轩折扇收拢时带起的气流,竟让那些铁屑沿着铠甲纹路拼出个‘火’字图案。

更奇的是一丈开外的盐车突然腾起青烟,押运官吓得打翻了盛满醋浆的陶瓮。

酸液泼在青石板上,昨夜渗入缝隙的硝石粉遇水即燃。

伍轩后退半步避开蹿起的火苗,顺势指向《堪舆图》某处:“晚辈恰巧知道,三十里外有座硝石矿。”他袖中磁石嗡嗡震动,城南官仓方向突然传来闷响,惊飞满树昏鸦。

黄忠按在刀柄上的手青筋暴起。

老者征战沙场二十载,头回遇到能把火烧粮仓说得像烹茶赏花的后生。

他眯眼打量这个布衣书生——对方正用竹签蘸蜜修改告示,笔锋转折处隐约可见排兵布阵的章法。

“若老夫要你在半日内凑齐三千箭矢...”黄忠话音未落,牛萱突然甩出鞭子卷走伍轩腰间玉佩。

玉坠坠地碎裂的刹那,十二枚精铁齿轮从夹层滚出,每个齿尖都刻着江夏水军的船纹标记。

唐婉俯身去拾碎片,发间银簪突然指向东南:“妾身来时路过武库,见守军正在清点去年沔水之战损毁的弩机。”她嗓音温软如常,“说来奇怪,那些断弦的机括若是配上合适齿轮”

集市喧哗声突然沉寂。

伍轩弯腰捡起最后一块齿轮,金属表面倒映着城楼飘扬的‘蔡’字旗。

他望着旗杆下新换的岗哨,忽然想起今晨牛萱马鞭缠住旗绳时,顺手系上去的那截掺了硫磺粉的麻线。

黄忠的指节在刀柄上叩出三声闷响,老将布满沟壑的眼角微微抽动。

他俯身拾起刻着船纹的齿轮,铁锈味混着蜂蜜的甜腻在鼻腔里翻涌。

城楼上的旌旗突然无风自动,掺了硫磺的麻线遇热收缩,竟将‘蔡’字旗扯成歪斜的雁翅状。

“三千箭矢何难?”伍轩从牛萱鞭梢摘下片柳叶,就着正午日光展示叶脉纹路,“若用流水线分工作业,三百工匠各司其职——”他指尖蘸着蜂蜜在青石板上勾画,黄忠突然发现那些蜿蜒的线条竟与江陵水脉图暗合。

唐婉适时递上竹筒,水面倒映着齿轮转动的虚影:“妾身算过,武库积压的柘木弓胎,配上沔水运来的牛筋...”她忽然顿住,素手轻挥间,三枚铜钱精准嵌入石板缝隙,恰好截断两道即将交汇的蜜线。

牛萱的银鞭突然卷起满地柳絮,飞散的绒毛里藏着昨夜从铁匠铺顺来的铁屑。

阳光穿过她发间步摇的镂空处,在地面投下蛛网似的阴影:“老将军可瞧仔细了!”鞭梢击打青石板的脆响中,铁屑竟沿着蜜线轨迹自动排列成弩机结构图。

集市骤然响起雷鸣般的喝彩。

扛着扁担的货郎突然卸下竹篓,三十六个篾片眨眼间拼成等比缩小的投石车模型;卖胭脂的老妪掀开木匣,朱砂粉随风飘落在弩机图的机括位置,晕染出火药配比示意图。

黄忠的锁子甲发出细碎碰撞声。

老者征战多年,头回见人把军械制造说得像孩童摆弄七巧板。

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抚过青石板上的硝石粉痕迹,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火烧乌巢时,曹操亲兵用酒坛装运硫磺的旧事。

“半日。”伍轩折扇轻摇,扇面墨迹遇热显形,竟是标注着武库方位的荆州城防图,“烦请牛姑娘取城南永宁寺的钟杵,唐姑娘借城东染坊的靛青——”他话音未落,牛萱的银鞭已卷走巡街衙役的佩刀,刀光劈开运柴车上的麻绳,滚落的圆木在青石板上敲出铿锵战鼓的节奏。

唐婉的绣鞋踏过满地靛蓝染料的瞬间,忍冬花纹里抖落的磁粉竟吸附在圆木断面。

当牛萱用钟杵击打第三根木料时,飞溅的木屑在空中组成个巨大的‘叁’字。

卖炊饼的小贩突然掀开草帘,蒸笼里腾起的热气在‘叁’字中央凝成箭矢形状。

围观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穿短褐的匠人们挤到最前排,有人掏出炭笔在衣襟上疾书,有人捧着算筹跪地演算。

穿儒衫的老者颤巍巍指着青石板:“这...这分明是《考工记》里失传的千机变!



黄忠的瞳孔突然收缩。

老将看见伍轩弯腰扶起跌倒的稚童时,袖中滑落的磁石正将满地铁屑吸成微型城楼模型。

更奇的是模型望楼位置插着半截柳枝,枝头嫩芽指向的方位,正是他今晨接到密报的吴军集结地。

“老夫帐下还缺个掌书记。”黄忠的刀鞘突然压住即将飘走的弩机图,生铁与青石摩擦出几点火星。

他余光瞥见牛萱正在逗弄衙役的枣红马,那畜牲鞍鞯上不知何时多了个装着硝石粉的暗袋。

伍轩尚未答话,集市东头忽然传来丝竹声。

十二个戴傩面的舞者踏着八卦方位鱼贯而入,彩绸翻飞间露出藏在袖中的精铁算筹。

领头者面具额间刻着‘水镜’二字,吟唱声带着荆楚特有的绵长尾韵:“天降紫微照沔水,卧龙岗上起新炊——



唐婉的银簪突然发出清越颤音。

她指尖抚过簪头的缠枝纹,忽然对伍轩莞尔一笑:“先生可听过蒯氏兄弟最爱在别院竹林煮茶?”这话说得突兀,牛萱却猛地甩出鞭子,将某个试图挤进人群的褐衣人拽了个踉跄。

伍轩用折扇挑起褐衣人掉落的竹筒,筒身阴刻的蒯氏家徽正被蜂蜜浸得发亮。

他望着筒内滚出的蜡丸,忽然想起今晨牛萱说在城南赌坊见过蒯越门客——那门客的蹀躞带上,也系着同样制式的青铜算筹。

“好茶需配好水。”伍轩将蜡丸抛给黄忠,扇尖点向《堪舆图》某处泉眼,“听说蒯异度最近在找会看水文的人?”他说话时故意踩碎地上的蜡丸,露出里面半张写着‘刘’字的薛涛笺。

黄忠的刀柄突然重重顿地。

老将征战沙场多年,怎会不知这是襄阳豪族与州牧府勾结的信物。

他望着伍轩用磁石摆弄出的城防模型,突然发现那些铁屑组成的瓮城轮廓,竟与三日前被山洪冲毁的樊城戍堡如出一辙。

暮色渐浓时,告示墙下已排起长龙。

扛着铁砧的匠人、捧着《九章算术》的书生、甚至牵着西域良马的商贾,都在羊皮卷上按下蜜蜡指印。

牛萱的银鞭在人群上空甩出响亮的鞭花,惊飞的信鸽脚环上缠着半截掺了硫磺的麻线。

唐婉站在临时搭起的木台上,素手拨动算珠的脆响竟压过了市集喧嚣。

当最后一位铁匠按下指印时,她忽然指着东南方笑道:“诸君可闻到焦糊味?”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州牧府方向升起缕缕青烟,隐约传来“走水了”的惊呼。

伍轩袖中的磁石突然剧烈震动。

他望着在暮色中匆匆离去的黄忠背影,注意到老将甲胄缝隙里沾着的磁粉正排列成‘寅时三刻’的图案。

更远处,三个戴斗笠的汉子正将运盐车推进暗巷,车辙印里闪着磷粉的幽光。

当第一颗星子亮起时,新任别驾的马车碾过青石板上的蜜渍。

车厢里传来瓷盏碎裂的脆响,半幅写着‘养虎为患’的绢帛飘出车窗,恰好盖住地上将熄的磷火。

护城河对岸的芦苇丛中,十二盏孔明灯冉冉升起,每盏灯罩都画着蒯氏家传的龟甲纹。

牛萱突然将马鞭甩向夜空,缠住某盏飘向州牧府的孔明灯。

火光照亮灯罩内侧的墨迹时,她吹了个响亮的呼哨:“婉儿快看!这王八壳子上写着刘景升的私印呢!”

唐婉的银簪在灯罩表面轻轻一刮,金粉簌簌落下:“上月沔阳送来二十船青瓷,听说在夏口被扣了七船。”她转头望向正在给流民分发黍饼的伍轩,“先生觉得,明日城西米铺的粮价会涨几成?”

伍轩笑而不答,指尖蘸着蜂蜜在城墙砖上勾画。

几只夜巡的野蜂循着甜香聚拢,竟在砖面拼出个‘卍’字符。

更深的夜色里,州牧府角门悄悄驶出辆青幔马车,车辕上挂着的青铜算筹,正与正午傩舞者袖中藏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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