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骨舟坠地的一瞬间，整个空间像是被抛进水底的铁锚，猛地沉了一下，然后开始反弹。
张小灰稳住身形，眼前一黑，下一秒，视野彻底翻转。
——地面在头顶，天花板变成了脚底。
整个第二层空间，竟是一座上下颠倒的“心脉塔”。
塔内壁由密密麻麻的“骨梯”构成，每根骨阶都像人的肋骨横在咒水之间，从中央往上悬空延展，最终聚于一块巨大的“心核浮晶”上方。
那是这座心渊塔的核心——据苏浅分析，是负责夜井全域咒水调配的心脉中枢。
“……我讨厌这种需要‘仰着头往下走’的地方。”洛刃弓都举歪了，站在反转梯顶，像一只被倒挂的鹞子。
“更别说下面是‘心脏’。”苏浅瞥他一眼，“失手就是落入水脉，变成‘灰渊骨蚀实验体’。”
雪瑶璃站得稳稳的，反而很兴奋：“上？下？打起来就都一样。”
张小灰也不多废话，他轻拍火刃刀鞘，目光缓缓巡视塔心：“他在等我们出招。”
咚——！
下一刻，塔身内壁猛然震荡。
从骨梯间隙中，三十余名“渊骨卫”浮出身形。他们全身包裹骨鳞、头戴咒水呼吸罩，手持细长“骨嵴弯刃”，步伐齐整，动作如机关复制人。
但最令人惊心的，是他们背后一根根透明骨管连接至塔心水脉，每移动一步，管中咒水就“咕咚”一声，像是供血，也像操控指令。
“骸化兵？”林璃月一眼看出：“他们是死的，只剩动作中枢。”
“像是灰鳞上次差点被做成的那种东西。”苏浅神情一凛。
张小灰沉声下令：
“按火字四段法散开。”
“灰鳞守上梯，雪瑶璃守中段，璃月制水，洛刃配弓。”
“我带苏浅，直冲心脉。”
—
骨梯之战，在一声刀鸣中正式爆发！
张小灰刀锋甩出一记“刃火三裂”，火纹折线切裂两名渊骨卫的胸骨，血肉未见，仅有气泡从口罩中涌出。刹那间，数十名渊骨卫动作加速，水脉激荡，塔壁瞬间如同火山倒挂，咒水冲刷着骨梯开始崩解。
“梯要塌了！”灰鳞高喊。
张小灰脚下一踏，身形如跃焰冲入空中，左手压住苏浅肩：“接下来，不靠梯——”
“靠风。”
他猛地一掌拍在骨刃刀背，烈焰激发出一道升腾式“焚气旋”，将他和苏浅轰得如同离弦之箭，逆冲心脉晶台！
苏浅弓在手中连弹三箭，咒水结点一一引爆，暂时缓冲上升冲击。两人如同逆流而上的火鸟，朝那心脉晶台一举斩落！
与此同时，下方骨梯战局也骤然白热化。
—
雪瑶璃一锤横砸，三名渊骨卫在咒水爆裂声中飞向梯外。“砸东西不分上下方向，真是我这种人才该来。”
林璃月伸手凝水成冰锚，“咒水→冻结→坠落”，直接将一段骨梯连敌带架砸入心脉塔壁。
洛刃则蹲守斜梯最边缘，连发四支“骨喉箭”，精准击断数名敌人背后的骨管。失控的渊骨卫失去平衡，像失线的风筝，咕咚一声溺入下层灰渊。
灰鳞虽然守上梯，但也咬牙死顶，一手锅盖一手铁钉枪，把想偷袭的小队水徒全堵回去。
“想吸我骨？锅都没吃干净的别想上桌！”
—
而在塔心晶台上，张小灰已成功落地。
他缓步走近那块“咒水核心”，水波环绕，火焰难以靠近。但他却用最简单的方式破局：
“用水养出来的塔，就得让它自己‘渴死’。”
他掏出半瓶残火“盐锈粉”，随手撒进心脉咒池。
咔。
整个塔心开始震颤，灰渊咒水遇盐锈粉反应强烈，心脉像被扼住的喉咙开始“咕噜咕噜”干呕，骨管一根根回卷，渊骨卫纷纷动作失控。
“收！”张小灰怒喝。
苏浅一箭射穿晶台之核，整个心渊塔咒水断脉，骨梯崩落！
—
所有人在翻腾的水光中，借最后一块稳定骨台跳入副舟逃生口。
咔嚓！
心渊塔整体塌陷，塔心晶台熔毁。
水火翻卷之际，塔壁上浮现一张褪色的编号残片——
灰鳞·骨胚编号：003
备注：骨抗焚适配中，建议冷却再测。
张小灰望向灰鳞，后者正趴在锅盖后面喘气，脸上蹭着烟灰，牙缝里还叼着咬了一半的盐豆干。
“他，是‘试验用的骨’？”
林璃月眸中水光闪动，像想起了什么不可言说的旧事。
张小灰没有回头，只冷冷一句：
“那我们就烧光这个试验场。”
火未熄，骨仍燃。
塔心炸裂后的余震仍在咆哮，水脉失控后产生的“真空波”将整座心渊塔像一只破裂的咽喉般扭曲崩坍，骨梯翻滚，咒水逆流，仿佛地底一头被戳瞎眼的巨兽正挣扎翻身。
“快撤！”张小灰用力拽住苏浅，脚底翻腾的咒水已经卷起数层灰蓝漩涡，一股带着腐咒气味的浪潮正冲着他们扑面而来。
“骨舟在哪儿？！”
“下方水轴通道！”林璃月扬手甩出一枚冰咒，引导众人向被心脉震断的下层滑道奔去。她此刻脸色苍白，额间已有细汗——方才持续冻结三重骨管，她几近耗尽灵元。
“我来断后！”雪瑶璃高声吼了一句，脚下原地踏出一个骨碗凹陷，战锤横扫，将三个尚未完全瘫痪的渊骨卫掀飞下渊，“别让死人再挡我们的路！”
张小灰看她状若猛牛，低声一笑：“我开始相信你在钟镇试炼时真靠锤子砸开考场门了。”
“不是锤子，是我那会儿实在憋太久了。”雪瑶璃气喘吁吁地冲着他扬了扬下巴，“不过现在比那时候热血多了。”
—
他们终于跃入下层通道时，才发现那所谓的“水轴逃生道”并非稳定出口，而是一条正处于“失控上涌”的咒水通道。
整个下行通道像一根倒灌的咽喉，咒水由底向上喷涌，原本用于缓缓下沉的骨舟正在其下漂浮，却被不断上升的水流冲得左右乱晃，随时有翻覆之虞。
“得用火撑水压，不然舟靠不上来！”苏浅边说边从背后抽出两支特制火芯箭。
“我配合！”张小灰身形一转，脚踩咒浮标点，逆着水冲向骨舟尾部。
“轰！”
第一支火芯箭击入水柱核心处，炸出短暂真空，小灰借力猛踏浮舱金属外骨，一把抓住尾舱侧栏。
“锚来！”
“来了——”灰鳞紧咬牙关，从舱口扔出一条“骨锁锚链”，那是他自己在舟上废物利用，把烧焦的骨支架重绑成的粗绳。
张小灰接住链尾，反手缠在左臂，猛然一跃——火焰沿他左臂引线而上，将整根骨链染成红焰蛇形。
“拉！”
船身终于在咒水狂涌中稳定片刻。众人趁势冲入骨舟，雪瑶璃一脚踢开边舱，“快进来，后面水墙已经压上来了！”
林璃月是最后一个跳入，她冰息回拢于掌心，朝舱门缝内一点，“冰锁！”
咔哒，冰晶反锁，咒水撞上船尾却被晶封死死压住，只听得轰隆隆一阵水爆，但骨舟纹丝不动。
他们喘着气跌坐在骨舟内舱。
灰鳞第一个瘫在锅边，嘴里叼着半块被水泡软的咸肉干，含糊道：“我就说……那种像心脏一样跳个不停的塔，迟早会心肌梗死。”
雪瑶璃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你小子还知道什么是心肌？”
“前天偷看了一本医疗图录，画得挺香的。”他咧着嘴笑，一脸孩子气。
—
火光慢慢亮起，是苏浅启动了舱内备用光源。
“咒水抽离后，下面只剩天然渊层。我们必须控制骨舟下沉角度，否则会直接撞到灰渊边缘。”
“我来控脉！”洛刃已经坐上舟头，“下面一层……就是夜井最深的地方了。”
“名字叫‘渊脊核’。”
张小灰微微皱眉：“核心？”
苏浅点头，指着地图碎片上一个火纹圆环标记：“焦津火核的副体，理论上是整个夜井水权的‘终端密码’——只要控制住那里，就能决定整个潜沙未来十年的水脉分配。”
“那就是鱼骨的底牌。”林璃月语气冰冷。
“也是他计划制造‘灰骨混种军’的最后炉膛。”张小灰缓缓起身。
—
船舱晃动渐缓，舟身正在缓慢下沉。
但就在他们打算利用这段时间休整片刻时，骨舟外壁突然传来咔、咔、咔的撞击声。
“什么声音？”
灰鳞猛地跳起，把锅盖往舱口一扣：“该不会是渊骨卫在水里学会游泳了吧？”
“不。”苏浅皱眉，从观察孔看向外侧。
只见船身外围，不知何时聚集了数十条巨大的“深渊灯鱼”，这些鱼类体表泛着金属般的灰银光，腹部微微鼓胀，似乎正存储着高压水能。
更恐怖的是——它们的额前长触角末端，正吊着一颗颗“灰色人头”。
人头闭目如眠，嘴唇张开似乎在喃喃低语。
“这是……”林璃月神色大变，“水灵诱饵。”
“它们要引我们开舱——一旦气压破坏，骨舟就会被炸成两截！”
“防水死锁！”张小灰当机立断，拔出火晶钥刺入舱锁凹槽，强制冻结开关。
“所有人，战斗准备。”
“这不是游鱼，是袭击。”
—
下一刻，三条灯鱼同时展开触须，“人头诱饵”张口吐出一道道灰咒水光线，穿透舟体结界，瞬间点燃骨舟咒纹，引发剧烈晃动！
苏浅：“结界要破！”
张小灰沉声：“那我们反冲，内爆它们的感知！”
他猛然拔刀（仍为“焚天残柄”所改短刃），劈出一记“焚火刺喉”，刃芒穿透舱壁，在水中炸开赤焰漩涡，正中一条灯鱼喉咙！
灯鱼哀鸣、血雾翻卷。
洛刃连射三箭，炸断另两条鱼的腹部感知囊，林璃月冰封关键水压阀，成功堵住咒水逆灌。
几人合力，一波制敌！
—
水面终于平静。
舟身轻轻晃动，缓缓向下潜去。
张小灰喘了口气，转身望向众人：“最后一层……准备好了吗？”
雪瑶璃擦了擦锤柄，笑着说：“这下我真觉得自己热身完了。”
苏浅背上弓：“夜井深不见底，但再深，也只有一炉火的距离。”
灰鳞举起锅盖：“对不起啊各位，我刚刚尿了一点在角落里……不过我保证只尿了一点点。”
“……那等出了夜井，你去舟底刷墙。”
小灰笑着叹了口气，拍拍锅盖。
舟灯再亮，火光落在每个人脸上——这一队早已不再是为火而行的异乡人，他们，是一起渡过黑水与炎渊的命运之舟。
而下一站，正是夜井最深处：渊脊核。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