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是签好了，里面的各种条款也都清清楚楚，但谁来监督执行呢？谁来监督，咱们就得跟紧点，多走动走动，请他们跳个舞，泡个澡，安排点丰富多彩的活动，吃点好的，喝点好的，这些都能报销嘛。”李卫东想了想，开口说：“对了，高总，你得告诉那些工厂，公关部门得好好搞，知道不？”
“哎呀！哎呀！这个丰富多彩，吃好喝好玩好，是指？”高志伟听得一头雾水。
“你这家伙，人生不就是图个吃喝玩乐嘛。”
“噗嗤！”
“哈哈哈……”
现场的人一听，都憋不住笑了起来。年轻人有点害羞，低头不敢看李卫东；年长点的则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这年轻人这么懂门道。
“我呢，也是苦出身，这世上哪有人天生就带着人脉来的，不过人脉可以自己造嘛。你告诉他们，平时要保持距离，用得着时再靠近，用不着了就微笑着保持距离，明白不？”
会议一直开到了晚上七点半，李卫东把财务和人际关系的事基本都说透了。散会时，李经理坐在那里直咂嘴。他跳槽到美滋味食品，纯粹是因为这里薪水高。
像这样的财务模式，他见多了，高负债、高杠杆、高回报，能让人一夜之间飞黄腾达，当然，失败了也会摔得很惨。他对美滋味食品的未来并不乐观，感觉就像是个高手在堆砌高楼，早晚有一天会倒。
不过今晚这场会议，让他对李卫东有了新的看法。
“李经理，最近你辛苦了，多培养些人才，等公司上了轨道，你可以当财务总监的。”李卫东收拾着资料，客气地说。
“李总，今晚听你一席话，对商业和官场的看法，我觉得你经商真是大材小用了，你应该去官场发展。”
“我？”李卫东抬头望着他，笑了：“我不行，我这人太直接，当官得圆滑，不仅要会钻营，还要有治理能力。我贪财，喜欢冒险，说实话，我要是当官，绝对是个问题官员，早晚得出事。最关键的是，我没那个命。”
“为什么？”
“我小学毕业。”
李卫东笑着，夹着文件夹走出会议室。
李经理想了想，也笑了。学历这事儿，凭李卫东的机灵劲，想解决并不难，他只是清楚自己能做什么罢了。
李经理走到高总旁边，开口说：“李总这人挺有意思的，年纪轻轻不简单，你了解他多少？”
“我？不了解。反倒是他挺了解我的。这人滑头得很，我回去睡觉了。”高志伟打了个哈欠，摆摆手示意他也可以早点下班。
“看来我还能多干几年，那就最好了。让我干到70岁，养老金肯定是有的，就是不知道到那时我这身体还适不适合出差。”李经理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夜色中，当地商界私底下都在议论李卫东今天的举动。随着美滋味食品越做越大，有种成为本地支柱产业的趋势，没人敢轻易招惹，特别是听说李卫东在全国各地大肆拿地、融资，甚至要与南方的娃哈哈一较高下。
一旦成功，只要和美滋味食品搭上边，哪怕是给他们原料厂提供原料都能赚翻天。本地的玻璃厂已经为美滋味提供了数不清的罐头瓶样式，希望能被采用，还通过妻子的关系找到了李锦华。
平时吴总有几个好朋友，但现在，却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帮他，尽管他已经决定要离婚，跟这样的妻子在一起，早晚会被拖垮。
一些国企暗中观察着，对今晚的平静感到奇怪。毫无疑问，美滋味食品已成为本地民企的领头羊，虽然规模还不算大，但在市场经济下，已经十分茁壮。
李卫东回到家中，已近晚上九点半。
“回来啦？吃饭了吗？”李锦华正要起身，说：“我去给你热一下。”
“不用了，吃过了。”
“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李锦华显得有点扭捏，不敢直视李卫东。
“爸妈又给你打电话，让你帮两个哥哥找工作？”
“啊？你怎么知道？”
“等这一轮忙完了，我会拿出30万寄回家。至于两个哥哥，不可能。给妈的钱，你去给，别说是我因为厂子做得大，就说是你的钱。”李卫东清楚，家人想在他身上刮层皮下来。
李锦华见他有些疲惫，说：“你去厂里吧。”
李卫东点点头，吃完饭去了厂里。
张玉凤逐渐融入了这种节奏，每天抱着一堆文件，换上了美滋味食品的制服，整个人更加干练了，对商业事务有了更多的见解，也有了不同的思考。
流水线已经进入了六个工厂，九十年代初，南北之间就要展开一场硬仗，娃哈哈似乎嗅到了挑战的气息，生产能力在激增，北方的一些超市里，娃哈哈的产品开始悄然上架。
这时，娃哈哈正和央视的人搭上线，打算给自己来个大动作，可惜价钱谈不拢，短时间内恐怕难有结果。
三月十九日，春意盎然，不仅南方已是一片绿意，就连北方的嫩草也冒出了尖尖角，春天的风显得格外狂野，时常卷起黄沙满天飞。
李卫东从华北地区出差归来，刚参加了工厂的开业典礼，剪了彩，如今除了杜琪峰手下的厂子，其余均已开足马力，生产线全速运转，从原料到外包装，一气呵成。
车停在厂门口，李卫东步入厂区，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疲倦，但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兴奋。他走进办公室说：“生产已经启动，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娃哈哈的营养液近况如何？”
“我们的生产能力已经提上去了，听说他们近期也要推出新品，我怀疑咱们的配方可能泄露了。”高志伟焦急地说。
“分给那些厂子，免不了会泄露。”张玉凤在旁边补充。
“小事一桩，他敢用，我就敢告，好像我拿不到他的营养液配方似的，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李卫东坐定后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涌动着难以言表的激动。
九十年代初的食品行业，娃哈哈如同横扫千军的霸主，就连可口可乐在它面前都黯然失色，北冰洋、高乐高、健力宝等品牌，终究是局限于地方，未曾席卷全国，而健力宝的辉煌则是后话。
李卫东的到来，好比是给正气势汹汹前冲的娃哈哈当头一棒，而今，这场世纪大战一触即发。
李卫东拿起桌上的电话，拨给了杜琪峰。
“李总，什么事？”
“别的厂子都已经开始生产了，你这边这两天能开动吗？”李卫东问。
“可以。”
听到对方的进展，李卫东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说：“那就好，这两天开始筹备生产，我的要求是，销售数据必须实时更新！”
“好的。”
挂断电话后，李卫东仔细盘算，确保一切都在计划之中。首要任务是树立品牌，小罐头主打高端、健康、营养。
在广告营销上，李卫东借鉴前世的小罐茶，首先定位为送礼、探病、儿童食品等用途。
“高总，你认不认识杭州的报社？”李卫东问道。
“认识啊，怎么了？”
“后天杜厂长那里开始生产，咱们就等于全面启动了。后天帮我把杭州所有版面买下来，只写几个字：‘美滋味食品，重新定义健康食品’。”
“这……”高志伟感到李卫东这是在故意挑衅，全国这么多报纸，偏偏选了杭州，这不是惹事吗？
“蹭热度营销，不可以吗？”李卫东笑着反问，“就是要蹭，就是要跟他们硬碰硬，就是要争吵，炒着炒着我们就火了。还有，代言人的事，告诉他们，四大天王的广告牌要竖在各个商店门口，重点宣传。”
“可咱们也没签四大天王啊！”张玉凤尴尬地说。
“没签就不能挂了吗？”李卫东心里清楚，第一次出手必须打响，不然就难了，无论如何都要搞点动静，哪怕每天被人告。
当下最热的话题还是报纸和地方新闻电视台，一群人对着一份报纸就能议论一天。李卫东的目标，是让美滋味食品成为网红。
“之前那份文案，什么贵族风味，就打着皇室擦边球，显得尊贵嘛。”
李卫东一拍脑门说：“瑞士，就说是瑞士的。”
张玉凤听了忍不住笑出声，一个小罐头，跑这么远来，运费都赚不回来吧？
“我的要求就一个，钱虽然给得少，但事得办得响亮。”李卫东拿起桌上的烟，说：“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不怕打官司，不怕挨骂，就怕还没闹出动静就消失了。”
两天后，四大天王的广告牌亮相。
同一天，杭州半数报社的版面被包下，下面一行小字：“小罐头，全新上市”
清早，除了铺天盖地的报纸，还有一份最新市场调研报告摆在办公桌上，里面既有娃哈哈的，也有美滋味食品的，厚厚一叠。
宗总早上六点就到了办公室。
会议室里挤得满满当当，足有五六十个人，大伙儿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盯着手中的报纸互相对视。
“我昨天特地跑了一趟萧山，亲眼见到四大天王的招牌，人家说有合作，这显然是咱们情报工作的大失误啊。”
市场部经理赶紧解释：“据我打听到的，美滋味食品其实挺穷的，那些厂子几乎都是靠招商来的，他们的年收入大概一千多万，再加上原料加工，顶多算它两千万，能请得起四位大明星吗？”
“人家玩的是借贷扩张，听说后面还有十个厂子呢。咱们这边央视频道的广告还没搞定，人家倒是要把四大天王搞定了。”
“也可能是假的，等着吃官司吧。话说回来，这报纸是啥意思？”
“这就是来找茬的，我们现在处境被动，回应吧，显得我们大厂欺负人；不回应吧，又像是我们怕事，这不是无赖吗？”
宗总翻阅着报纸，开口说道：“行了，回应不回应意义不大，他们的产品发布会算是赢得漂亮，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嘛。咱们别理他，开个新闻发布会，就说对于像美滋味这样的北方小厂，我们会在市场上给予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