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老话讲,冤家莫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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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视台重播采访贝石花新闻时,王平山正带着胡正雄在梅溪乡。他在梅溪乡小广场上看到时,当场就流下眼泪来了。他万没想到,这个失踪案的当事人,竟然就是自己这位结拜兄弟的养女。他知道的,这位老兄弟,一辈子怕女人,没有娶过老婆。

“你要小心女人骗你。哎,她们都会骗人。你要小心女人骗你。”王平山想起贝石花跟他说过的车轱辘话。他不知道贝石花和女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可以想见的是,这种奇怪的成见,害苦了他的一生。

贝石花的石头手艺远近闻名,如果不是这种怪想法。娶妻生子有什么难的呢?只能说,人各有命吧。

王平山也是后来才听说的,说贝石花抱养了一个女儿。他本来想去看看,但总是没去。终于当了一个没良心的人,二十多年没见过老兄弟了。

现在兄弟出了事,过去的那些事,全乱哄哄从心底里拱了出来。往事纷乱,一半为着贝石花,一半为着自己。王平山心绪难平,赶紧给王海邦打电话,说:“海邦啊,你贝桥大伯出事了。”

王海邦没看电视,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他爸说贝桥大伯出事了,还以为老人家也不在了,就说:“什么时候的事?他,什么时候老的?”

“不,不是啊。”王平山知道儿子误解了,赶紧说:“就是前几天在你店里吃东西,后来不见了的那个人。她是你贝桥大伯的女儿。电视都放了。”

王海邦这才明白。不过他比王平山镇定,他知道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胡正雄。他说:“爸,我知道了。现在,你还是要……”

他压低了声音,好像胡正雄就在边上偷听似的,说,“还是要盯紧胡正雄,不要让他乱跑乱说。真传起来也不好听。等过了这阵子,把他打发走了,我们再去看贝桥大伯。”

“哎,哎。”王平山应着,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胡正雄。这家伙一头白发,满脸红润,精力却好得出奇,完全不像七十多岁。

挂了电话,胡正雄凑过来,问:“老弟,怎么了?”

王平山把贝婕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又自责起来,说:“说起来,是我没良心,这么多年,都没去看一次我的兄弟。”

仔细想想,上一次去看贝石花,还是嫂子刚抱养海菇时呢。那个冬天,他迫于贝桥婶一家的威胁,带着王海邦,一路到了贝桥村。穿过贝桥村的田埂和屋巷,径直来到了贝石花家。贝石花出去了,他家的门却敞开着。

王平山便在家里坐着等他回来。到午饭时,贝石花才从田里回来。

这位结义兄长看到王平山父子,很是高兴,连连夸王海邦长得聪明。

“长得聪明。会读书。以后当官。”

贝石花嘴里说着,又从抽屉里,找出一筒月饼。他给王平山和王海邦每人分了两个,又对王海邦说,“我和你爸没读过什么书,一辈子当种田乌龟。”

王海邦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吃月饼。他咬了一口,赶紧吐出来。原来那月饼已经发霉变味了。贝石花看看月饼,也笑了,说:“你看,不读书,就连月饼过期了都不知道。”

一面说,一面把两个人的月饼收了,连同月饼筒里剩下的,一齐掰碎了,丢到门外去喂鸡。鸡门毫无防备过来吃月饼时,冷不丁被贝石花捞了一只。贝石花一手拎鸡,一手拿柴刀,说中午吃鸡,就要去割鸡脖子。

王平山赶紧说不要杀鸡了,烧一点饭吃了就好。贝石花就把鸡放了,去取了鸡蛋,在锅里烧鸡蛋。过了一阵子,烧了香菇、鸡蛋、紫菜汤,炒了虾米,三菜一汤,摆在桌子上。

听王平山说贝英巧抱了女儿,贝石花就去喊贝英洪。贝英洪是个单身汉,东一顿西一顿的,听贝石花喊饭,正中下怀,当时就穿着一双破拖鞋来了。

四个人上桌,三个人吃米酒。王平山不忘此来的目的,先说了贝英巧抱养女儿的事情,顺口又说:“我们家在村里也没什么叔伯,多一个人也是好的。人少要受人欺负。”

贝石花一点都没听出来王平山的话外之音,倒是贝英洪一下就听懂了。贝英洪把刚举起的酒杯放了下来,当时就说:“平山,还有人要欺负你们吗?你说说。我贝英洪是硬柴撬猪粪的人,丑话说了先,谁欺负我姐,我就敢割了他脑袋当凳子。”

贝石花赶紧说:“英洪你不要乱说,吃酒吃酒。”

王平山说:“石花说的是,不要乱说。也没什么人欺负我们,就是,唉,过去我爸把人脚打断了,现在我家里又是这么个情况。有的人想出一口气,也是正常的。”

他这么一点,再明白不过了。两个人都晓得,是贝桥婶家和他们家的事情。

贝石花这时却说:“老话讲,冤家莫结。平山,你们还是要多忍忍,我们搞不过人家,有什么办法?”

他讲这话,王平山还没怎么说,贝英洪就先不乐意了,说:“老实,你就知道忍忍忍。你让人一寸,人家就会占你一尺。平山,你不要怕。我在贝桥没怕过什么人,我会去贝桥婶兄弟家坐坐的。他们要是在村里弄你们,我就在贝桥弄他兄弟。”

王平山听到这话,就高兴起来,说:“英洪,有你这个兄弟,我就放心了。”

贝英洪豪爽地把一碗米酒喝下肚子去,吐着酒气说:“老实,你也讲句话,你是他兄弟,过命的交情,不讲句话说不过去。”

贝石花却不讲一句硬话,只一味叫两个人要忍让。见贝石花这样,王平山嘴里不说什么,肚里却想:“事情还没到头上,就这样没一句话。等真有事了,还能指望?”

有这样的心思,对这位结拜兄弟,心里就存了想法。想法在心底里越酿越醇,越醇就越不愿意见这位兄弟。后来世事变迁,通路的通路,入城的入城,世界大起来,往来认识的人也跟着多了,就更没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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