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卷着雪粒子往人衣领里钻,楚逍勒住青骓马时,绣春巷十八号的黑漆门正吱呀晃了一下。
周班头带着七八个捕快从巷口包抄过来,灯笼光映得他脸上的刀疤忽明忽暗:楚爷,后墙也守住了。
楚逍摸了摸腰间酒葫芦,里面还剩半盏烧刀子。
他瞥了眼躲在墙根的小六子——那小子正扒着门缝往里瞧,见他看过来,立刻比了个没人的手势。
苏晚晴裹着墨绿棉斗篷跟上来,发间插的木簪碰在他胳膊上:我闻着院里有曼陀罗味,可能有机关。
曼陀罗?楚逍瞳孔微缩。
前世当刑警时,他见过用曼陀罗花粉做迷药的案子,吸入过量能让人产生幻觉。
他扯下腰间的帕子,蘸了蘸酒葫芦里的烈酒,递给苏晚晴:捂口鼻,跟紧。又冲小六子勾了勾手指,你打头,踩过的砖记清楚。
小六子咧嘴一笑,从怀里摸出根细铁丝挑开门闩。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院里的积雪被踩出一串脚印,正中央的枣树上垂着团暗红——是血月教的红绸,在风里飘得像滴血。
楚逍的后槽牙咬得发酸,上回在布庄案见到这东西时,三个新娘被活埋在棺材里,指甲缝里全是棺木碎屑。
左边第三块砖松的。苏晚晴突然拽他衣袖。
她蹲下身,指尖在积雪下的青砖上一叩,果然发出空洞的回响。
楚逍反手将她拉到身后,抬脚轻踩旁边的砖——咔,左边的砖突然往下陷,露出个半尺深的陷阱,里面插满淬毒的短刀。
好险。小六子倒抽冷气,脑门沁出细汗。
他猫着腰往前挪,每走一步都用脚尖点地,活像只偷鱼的猫。
楚逍盯着他的背影,手按在刀柄上。
这刀柄是他用苏晚晴给的药木削的,握久了会散发淡淡艾草香,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一下下撞着掌心。
转过影壁,正房的门虚掩着。
小六子刚要推门,楚逍突然拽住他后领。
门楣上垂着根细如发丝的牛筋绳,绳子另一头系着个铜铃铛——只要门被推开,铃铛就会响。
楚逍摸出匕首割断牛筋,门吱呀开了条缝,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苏晚晴的手突然攥紧他衣袖。
她盯着地面,青砖缝里渗出暗红的液体,在雪地上洇成小团血花。下面有密道。她蹲下身,指尖沿着砖缝摸索,这砖是新砌的,和周围颜色不一样。
楚逍抽出腰间的火折子,凑到砖缝前。
果不其然,砖缝里塞着新鲜的泥土,还沾着半片碎绸——和枣树上垂的红绸纹路一模一样。
他用刀柄敲了敲中间的砖,咔,整面墙突然往旁边移开半尺,露出向下的石阶。
晚晴,你在上面接应。楚逍解下披风递给她,要是有动静,立刻吹我给你的竹哨。苏晚晴咬了咬嘴唇,从怀里摸出个青瓷瓶塞给他:这是避毒散,密道里可能有瘴气。
石阶很陡,小六子举着火折子走在前面,火光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走到第七级时,楚逍的靴底突然打滑——地上铺着层细沙,混着暗褐色的液体,凑近了闻有股铁锈味。是血。他低声道,手指在沙地上抹了抹,至少三天前留下的。
密室的门藏在石阶尽头,是块半人高的青石板。
楚逍推了推,纹丝不动。
小六子举着火折子照门缝,突然惊呼:楚爷!
看这儿!
门楣上刻着个扭曲的月亮图腾,周围密密麻麻的小字,正是血月教的邪术铭文。
楚逍的太阳穴突突跳着——上回在紫袍人尸体上,他也见过类似的刻痕。
他深吸口气,运起前世学的开锁技巧,从鞋底摸出根细铁丝插进锁孔。
咔嗒,锁开了。
密室里的气味比外面更重,是腐肉混着香灰的味道。
小六子的火折子啪地掉在地上,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楚逍弯腰捡起火折子,火光腾地窜起——正中央的木架上,钉着具干尸。
那尸体瘦得只剩层皮,眼眶凹陷成两个黑洞,身上缠着几十圈红绸,红绸间露出青灰色的皮肤。
胸口用刀刻着个血月图腾,伤口里塞着已经发黑的药末。
苏晚晴不知何时跟了下来,她捂住嘴,声音发颤:这是...失败的献祭?
楚逍的手指捏住红绸,触感像晒干的血痂。
他想起苏文远说的《禁方要录》,想起新娘脖颈上的抓痕——那些新娘不是被勒死的,是被药迷晕后活埋,清醒时在棺材里抓挠致死。他们在试药。他声音发闷,这具干尸的皮肤脱水程度比布庄案的新娘更严重,说明用了更强的禁药。
那下一次...苏晚晴的声音突然哽住。
下一次他们会用成功的药。楚逍将红绸扯下一角收进怀里,走,把这里的东西全搬回顺天府。
回到顺天府时,天已经蒙蒙亮。
楚逍把密室里找到的残卷、药瓶全堆在签押房桌上,赵四爷端着茶盏凑过来,胡子上还沾着饭粒:楚小友,这是...血月教的东西?
赵头儿,帮我找间静室。楚逍揉了揉眉心。
他能感觉到精神力在体内游走,像有团火在烧——这是使用推演模拟器的前兆。
上回模拟断案时,他消耗了10点精神力,现在要试试修炼功能。
静室是后院的耳房,窗纸被风吹得哗啦响。
楚逍关紧门,盘腿坐在草席上,心里默念模拟修炼《大乾捕快心法》。
眼前突然浮现出无数光影,他看见自己在练第一重踏雪无痕,脚步虚浮地绕着院子跑;看见第二重穿杨步,脚尖点着柳枝飞跃;看见第三重追云手,手掌虚抓时带起风声
等他睁开眼,天已经黑了。
窗外传来小六子的吆喝:楚爷!
该吃饭了!他站起身,只觉浑身轻快,先前因为熬夜留下的疲惫一扫而空。
试着跑了两步,脚底下像踩着棉花,竟真的没发出半点声响。
三日后,赵四爷在演武场盯着他的背影直咂舌:你小子,上回还被我追得满院子跑,今儿倒好,我连你影子都摸不着!楚逍笑着躲过他的拳头,瞥见签押房里苏晚晴正举着残卷招手。
楚逍,你看这个。她指着残卷上的朱砂字,这是古代巫祭的魂引仪式,需要童男童女的精血做引,用红绸裹住尸体,说是能引亡魂为他们所用。
布庄案的新娘是试药,这次...他们要找的是孩子!
楚逍的酒葫芦当啷掉在地上。
他想起今早路过城隍庙时,看见个妇人跪在地上哭,说五岁的儿子昨儿去买糖人没回家。小六子!他吼了一嗓子,带两个人去查最近三个月京城失踪的孩童,重点查城南、城西的贫民区!
周班头,你带人去各个药铺蹲守,血月教要采血,肯定需要止血药!
小六子跑得比兔子还快,刚出顺天府大门又折回来:楚爷!
我刚才在街头听见俩乞丐唠嗑,说东厂的人昨儿夜里去过绣春巷!
楚逍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他摸出张伪造的情报,上面写着血月教将于腊月十五在西直门外的破庙献祭,故意让蹲在顺天府门口的老乞丐看见。
果不其然,傍晚时分,当值的捕快押着个灰衣人进来——那家伙怀里正揣着那张伪造的情报。
说,谁让你来的?楚逍把刀架在灰衣人脖子上。
灰衣人浑身发抖,嘴里直喊东厂刘公公。
楚逍冷笑一声,让周班头把人押进大牢。
这事儿,该让上面知道顺天府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深夜归家时,雪已经停了。
楚逍踩着积雪往住处走,总觉得背后有道视线。
他故意绕进条死胡同,突然转身甩出腰间的酒葫芦——啪,酒葫芦砸在墙上,碎成几片。
阴影里闪过道黑影,他追上去,只抓到件黑色斗篷。
地上躺着枚铜牌,刻着扭曲的血月图腾。
楚逍捏着铜牌,月光照在他脸上,勾勒出冷硬的轮廓:终于坐不住了?
第二日清晨,赵四爷举着封烫金公文冲进签押房,胡子都翘起来了:楚小友!
八百里加急!
顺天府呈给皇上的折子批下来了!
楚逍接过公文,封皮上钦天监三个大字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他抬头望向窗外,雪后的天空蓝得刺眼,远处传来打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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