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张禅儿眸中浮动的愧疚，张百仁心头微涩，岔开了话题。
“这世间……真有如此神异玄奥的术法么？”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茫然。
一个东汉末年的历史世界，毕竟“气”的存在已颠覆认知。
移山倒海、操控天象之说更是匪夷所思。
“当然有！何止呼风唤雨！大伯书房里那卷《天遁》，甚至记载着斡旋造化颠倒阴阳移星换斗回天返日的秘法！”
张禅儿用力点头，眼中瞬间焕发出神采。
随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嘻嘻，其实啊，《天》、《地》、《人》三卷天书……我都看过！”
“什么？你看过？！”
张百仁猛地坐直身体，愕然瞪大眼睛，连手臂的酸麻都忘了，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嗯哼！”
张禅儿得意地扬起小脸，陷入回忆，声音轻快。
“那时候我去探望重病的大伯，趁他昏睡，偷偷溜进书房……”
然踮脚凑近张百仁耳畔，温热呼吸拂过他脖颈。
“我还记得，刚看完《地》、《人》卷，正要翻开那本最神秘的《天》卷时……”
你猜怎么着？大伯他病得连床都下不了，却像鬼魅似的飘到我身后！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搭在了我肩膀上！”
张禅儿夸张地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天哪！回头一看，不知何时醒来的大伯就站在我身后，脸白得像纸，眼神幽幽的，差点没把我魂吓飞！”
“被狠狠责骂了吧？”
张百仁想象那场景，不禁失笑。
“才没有呢！”
张禅儿嗔怪地白了他一眼，随即又眉飞色舞起来。
“我当时都吓哭了！谁知大伯就那么盯着我，看了好久好久……脸上的惊讶越来越浓！”
她模仿着张角当时的神情，眼睛瞪得溜圆。
“然后，他居然把从我手里夺过去的《天》卷，又轻轻放回了我手里，声音哑哑地对我说。
‘禅儿……你的福缘……比大伯深厚……只有三个时辰……能记多少，便记多少……’”
“三个时辰？”
张百仁倒吸一口凉气。
天书玄奥，半个时辰能窥得皮毛已是天幸！
“嗯！”
张禅儿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后怕。
“我当时怕极了，生怕大伯反悔，又怕时间不够，就捧着那卷书，一个字一个字，拼命往脑子里塞！”
“三个时辰一到，大伯就收回了书卷。”
顿了顿，小脸上露出几分惋惜。
“他看着我，长长叹了口气，那眼神……好复杂……”
她摊开手，俏皮地耸耸肩。
“结果嘛，字是字，句是句，都印在脑子里了，可里面的意思嘛……”
“就像天书一样难懂啦！”
张禅儿故意加重了“天书”二字，自嘲地笑起来。
望着她娇憨调皮的模样，张百仁嘴角也忍不住勾起笑意。
初临此世的他，此刻还未能真正理解这三卷天书所代表的！
是何等惊世骇俗的力量与禁忌。
见张百仁只是微笑不语，张禅儿以为他在取笑自己，小嘴顿时不满地撅了起来，像只气鼓鼓的小河豚。
“哼！虽然看不懂，但我可是真真切切、一字不落地都记住了！连大伯最最疼爱的弟子张白骑都比不上我呢！”
“张白骑？”
张百仁对这个名字有些好奇。
“嗯！”
张禅儿来了兴致，比划着说。
“比我大两岁，是大伯在路边捡到的孤儿，差点饿死，就跟了大伯的姓，算是半个义子吧。大伯可器重他了！”
语气一转，带着点小得意。
“有一次，大伯破例给他看了《天》卷，只给了一炷香的时间！”
“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个笨蛋，就只记住了可怜巴巴的几页纸！”
她模仿着张角当时气急败坏的样子，挥舞着小手。
“气得大伯当场抄起柳条就抽他！啪啪啪的，可响啦！嘻嘻！”
捂着嘴，笑得肩膀一颤一颤。
张百仁看着她幸灾乐祸的可爱模样，只能无奈地摇头。
见张百仁似乎没被逗笑，张禅儿觉得有些无趣，小嘴又撅了起来。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极其重要的事，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
猛地伸手抓住张百仁的胳膊，急切地仰起小脸，清澈的眼眸紧紧盯着他。
“张大哥！那几粒丹药……你还带在身上吗？”
“嗯？怎么了？”
张百仁被她的紧张感染，神情也严肃起来。
“丢掉它！”
张禅儿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抓着他胳膊的手指微微用力。
“现在就丢掉！一粒也不要留！”
深深吸了口气，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大伯说过，世间没有不劳而获的福缘！你身上这股‘气’，是用你的阳寿换来的！”
阳寿换来的力量，终究是镜花水月。
“这种靠外物强行催生、饮鸩止渴得来的力量，就像无根浮萍，根基虚浮，永远比不上自己千锤百炼修炼得来的深厚扎实！”
“绝对不能再吃了！不然……不然……”
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你真的会……油尽灯枯而死的！”
望着张禅儿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焦急与关切，一股暖流悄然淌过张百仁冰冷的心田。
可这股暖意转瞬便被更深的寒意取代
——孙坚那如同洪荒巨兽般的身影，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
再次清晰地浮现在张百仁脑海。
依靠旁门左道、燃烧生命才勉强触摸到“气”的门槛。
这让他比任何人都更能深切体会到。
那个被称为“江东猛虎”的男人，其力量是何等的浩瀚恐怖！
如同仰望苍穹与蝼蚁之别！
想到要带着张禅儿，突破这样存在的追捕，横跨千里抵达广宗……
张百仁的心沉到了谷底，即便如今的自己，也是一丝把握都没。
他甚至有种毛骨悚然的直觉。
在长社城外，与波才交手时的孙坚……
恐怕连自己一半的真正实力都未曾展露！
那一战！
只是猛虎慵懒的探爪。
而非其撕裂山河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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