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重赏的许诺虽然如同烈火!
却难以点燃一堆行将燃尽的湿柴。
连续一天一夜的焚膏继晷、人马不息地疾驰。
早已榨干了这些三河精锐最后一丝力气!
铁打的身躯也抵不住这般透支!
环顾麾下,孙坚那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面孔
——汗渍与尘土混合,在众多轻骑的脸上刻下深深的疲惫沟壑。
不少士卒眼神涣散,身形在马背上摇摇欲坠。
甚至有人控制不住地微微晃荡,这是心神与身体皆濒临极限的征兆!
纵然有“紫绶金印”的诱惑悬在眼前,此刻也如同镜花水月,难以激起半分心气。
“主公……”
副将程普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他催马紧贴孙坚,眼中满是忧虑不忍。
“卑职斗胆……将士们实在是……油尽灯枯了!”
“恳请将军……寻一处稍可遮蔽之所,哪怕歇息半个时辰,恢复些许元气也好!”
他并非为自己求情。
身为孙坚副将,长社之战中曾阵斩波才几员手下的猛将,程普的体魄与意志远超常人。
他是在为这些随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乞求一线喘息之机!
他不愿看到这些百战精锐,没有倒在敌人的兵锋下。
却因主将的严苛驱策而生生累毙于途!
若换作他人这般进言,以孙坚此刻擒贼心切的刚烈性子,只怕会厉声呵斥。
然而,程普不同。
他不仅是孙坚倚重的臂膀,更是肝胆相照的知己挚友!
“也罢!欲速则不达……唉!”
孙坚紧锁的眉头下,最终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
猛地高举右臂,那赤乌虎甲在残阳下反射出沉重的光晕,声音灌注内力,响彻疲惫的军阵。
“全军——缓行!勒马!原地——歇息!”
军令如山!
两千余三河铁流如同被抽去了筋骨,瞬间从疯狂的奔袭状态中脱离。
战马打着沉重的响鼻,前蹄刨地。
骑士们几乎是滚鞍下马,动作迟缓僵硬。
落地瞬间,大半士卒如同被割倒的麦秸,直挺挺地瘫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贪婪地吞噬着带着尘土气息的空气,连手指都无力抬起。
这一幕,凄惨得令人心悸,却也无声地昭示着这支军队令人胆寒的纪律!
只要主将的军令未止,纵使力竭猝死在前,也绝无一人敢擅自减速!
这是融入了血脉骨髓的铁律。
与黄巾军那种建立在狂热信仰之上的凝聚力,截然不同。
望着眼前如同尸横遍野般的景象。
孙坚翻身下马,拍了拍同样疲惫不堪的黑色神驹,任由它自行在一旁啃食稀疏的草根。
自己则走到一块半朽的树桩旁坐下,从行囊中摸出一块硬如石块的干粮饼。
“将军。”
程普递过一个沉甸甸的水囊,看着孙坚凝重的侧脸,故作轻松地宽慰道。
“将军宽心,那张宝已是丧家之犬,插翅难逃!”
“咱们歇息片刻,正好蓄力擒他!”
“呵……”
孙坚接过水囊,仰头灌了几口冰凉的清水,水流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
随意地用甲胄臂铠抹去水渍,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目光投向虎跃山深处翻涌的暮霭。
“凭心而论?那张宝,不过一介只知炼丹弄鬼、色厉内荏的匹夫!”
“空有地公之名,实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掰下一小块干饼,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颍川黄巾,真正入得孙某法眼的……唯波才、彭脱二人!”
“波才,统帅有方,调度得宜,堪称良帅;彭脱,勇冠三军,气冲霄汉,乃当世悍将!余者……皆酒囊饭袋,土鸡瓦狗尔!”
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萧索。
“如今,波才授首长社,彭脱战殒罗安,颍川诸郡贼氛已靖!”
“区区一个张宝,纵然让他逃入深山,又能掀起多大风浪?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
孙坚这番石破天惊的论断,让程普脸上的轻松瞬间凝固,下意识地按住腰间的剑柄,失声道。
“那……那将军您连日来如此不顾一切、焚心似火地追击……究竟是为什么?!”
孙坚就着冰冷的清水,将口中干涩如石的饼块艰难咽下。
他脸上轻松的神色早已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
“我真正忌惮的……是张宝麾下那些饮下药丸、化身修罗的【黄巾力士】!”
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树桩,投向了当初的长社战场上。
“寻常士卒,只需饮下那张宝赐予的【妖符邪水】,或是吞服其炼制的【虎狼血丹】,顷刻间便会脱胎换骨!”
“筋骨虬结如精铁,气血奔涌似怒江!”
“个个皆有以一敌十之凶威,更兼心志被邪法侵蚀,变得悍不畏死,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修罗!”
孙坚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攥紧了手中的水囊。
“此等邪术,虽属旁门左道,不入大道正途……然其战场之威,实乃惊天动地!长社一战……”
他眼中闪过一丝后怕的寒光。
“若非骑都尉曹孟德如神兵天降,引军及时来援,纵是我孙文台……恐怕也难挽狂澜于既倒!”
“若那时让波才据了长社……”
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盯向程普。
“天下蛰伏的妖邪逆贼,必将如嗅到血腥的群鲨,蜂拥而至!”
“届时,百万黄巾围攻虎牢雄关……一旦虎牢有失,黄巾贼子直逼雒阳……”
“那便是……天倾地覆,神州陆沉之祸!”
“每每思及此处,本将……亦不免脊背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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