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痛苦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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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阮知微睁开眼睛,一时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沈若茗的揭露、许晏清的辩解、那个可怕的诊断名词GMS综合征。她的右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她用力攥紧拳头,直到指甲陷入掌心。

护士推门而入:阮小姐,您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阮知微勉强点头:我想出院。

许医生交代过——

我不需要他的交代。阮知微声音很轻,但斩钉截铁,我现在就要出院。

护士犹豫了一下:那至少等查房医生来看过

一小时后,阮知微办完出院手续,拒绝了医院派车的好意。她站在医院门口,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手机开机后,一连串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涌进来,大部分来自许晏清。她一条都没看,直接拨通了姑姑的电话。

微微!姑姑的声音充满担忧,你去哪了?昨晚我打了一整夜电话!

姑姑,我...我需要回家。阮知微的声音哽咽了。

出什么事了?你在哪?我马上来接你!

挂断电话,阮知微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抱紧双膝。她应该感到愤怒,应该痛哭,应该质问命运为何如此不公。但此刻她只有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抽空了。

姑姑的车很快到了。看到侄女苍白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睛,阮静什么都没问,只是紧紧抱住了她。

回家再说。姑姑轻抚她的后背,一切都会好的。

但真的会好吗?阮知微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后退的景色。她的大脑正在不可逆转地退化,而那个她以为深爱自己的人,可能只是把她当作一个珍贵的研究样本。

回到家,阮知微终于崩溃了。她扑在姑姑怀里,哭得撕心裂肺,断断续续地讲述了所有事情——从诊断结果到沈若茗的揭露,再到许晏清的辩解。

那个混蛋!阮静气得浑身发抖,我早说过这些豪门子弟没一个好东西!利用你的病情做研究?简直禽兽不如!

阮知微摇摇头,泪水无声滑落: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怎么不重要?阮静捧起她的脸,你要找他当面对质!要讨个说法!

然后呢?阮知微苦笑,求他承认确实在利用我?还是听他编造更多谎言?她擦去眼泪,姑姑,医生说这是绝症。我没有精力浪费在这些事上了。

阮静紧紧抱住她:不会的,一定有办法...我们去找最好的医生...

许晏清就是最好的神经科医生。阮知微轻声说,如果他都无能为力...

她没有说完,但阮静明白其中的绝望。两人沉默地依偎在一起,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

晚上,阮知微开始收拾与许晏清有关的一切东西——他送的画册、矿物颜料、工作室钥匙、写给她的小纸条...每一样物品都承载着回忆,现在却像刀子一样割着她的心。

你要做什么?姑姑担忧地问。

还给他。阮知微平静地说,彻底结束。

她拿起那本珍贵的《医学与艺术的千年对话》,翻开扉页,许晏清的字迹依然清晰:「致阮知微:愿你的画笔永远如你的心灵般纯净美丽。」

一滴泪水落在纸上,晕开了墨迹。阮知微猛地合上书,放进纸箱里。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她看到许晏清站在门外,头发凌乱,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阮知微屏住呼吸,后退几步。

是谁?姑姑小声问。

阮知微摇摇头,示意不要出声。门铃又响了几次,随后是手机铃声。她看着屏幕上许晏清的名字闪烁又熄灭,反复几次后,终于归于平静。

门外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是脚步声渐渐远去。阮知微瘫坐在地上,抱紧那个纸箱,无声地哭泣。

与此同时,许晏清站在阮知微公寓楼下,仰头望着那个熟悉的窗口。他知道她在里面,却拒绝见他。手机屏幕亮起,是父亲发来的消息:「立刻回家。事关重大。」

许晏清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窗,转身离开。

许家别墅的气氛比昨天更加凝重。许父、沈志明和几位许氏医院的高管坐在会议室里,面色严肃。许晏清一进门就感受到了那种压迫感。

你终于来了。许父冷冷地说,我们正在讨论研究中心的未来。

许晏清环视一周:若茗不在?

她不需要在场。沈志明意味深长地说,我们已经达成一致——如果你坚持与那个女孩的关系,沈氏立即撤资,并终止所有合作,包括她正在使用的实验药物。

许晏清握紧拳头:那些药物记录是伪造的!她从未使用过任何沈氏的试验药!

证据呢?沈志明冷笑,病历系统里白纸黑字写着处方和用药记录。

因为若茗篡改了系统!许晏清转向父亲,您真的相信这种卑劣手段达成的合作会有好结果吗?

许父沉默片刻:晏清,商场如战场。沈氏确实掌握着我们急需的技术和资金。为了医院的未来...

所以您选择牺牲我的幸福?许晏清声音嘶哑。

不是牺牲,是责任!许父拍桌而起,作为许家继承人,你的首要责任是医院和数千员工的未来!那个女孩...我同情她的处境,但事实是,她的病情只会越来越糟。你能承受看着她一天天失去行动能力、语言能力,最后连呼吸都需要辅助的痛苦吗?

许晏清脸色苍白:我会找到治疗方法...

没有治疗方法!沈志明打断他,至少目前没有。而沈氏可以给她最好的临终关怀,这是你给不了的。

许晏清突然明白了什么:这就是若茗的计划?用阮知微的生命威胁我?

注意你的言辞!沈志明厉声道,若茗一直希望那个女孩得到最好的治疗。只要你做出正确的选择,沈氏愿意承担她全部的医疗费用,甚至送她去国外最好的专科医院。

许晏清如遭雷击。这是一个恶魔的交易——放弃阮知微,她就能得到最好的治疗;坚持爱情,她就将失去一切医疗资源。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不得不扶住桌子才能站稳。

我需要...考虑...他艰难地说。

没有考虑的时间了。沈志明推过一份文件,现在签字,研究中心明天就启动;拒绝的话,沈氏全面撤资。

许晏清看着那份合同,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他想起阮知微在病床上拒绝看他的眼神,想起她说的不用再演戏了,想起她颤抖的手指和苍白的脸色...

给我24小时。他最终说道,明天这个时候,我会给出答复。

沈志明与许父交换了一个眼神,点头同意:24小时。但在这期间,你不能离开这栋房子。

许晏清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要在这里冷静思考,不受外界干扰。沈志明意味深长地说,特别是那个女孩的干扰。

许晏清这才意识到,他被软禁了。手机被收走,所有通讯被切断,别墅内外多了几个陌生的保镖。他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望着远处的城市轮廓,心如刀绞。

阮知微现在怎么样了?她相信了沈若茗的谎言吗?她的病情有没有恶化?无数问题折磨着他,却找不到答案。

夜深人静时,许晏清悄悄尝试用卧室的固定电话打给林修远,却发现所有外线都被切断了。他愤怒地砸下话筒,声音惊动了门外的保镖。

许医生,需要什么吗?保镖冷漠地问。

许晏清深吸一口气:告诉我父亲,我要见阮知微最后一面。之后...我会签字。

保镖犹豫了一下:我会转达。

黎明时分,许父同意了许晏清的请求,但有两个条件:一是有保镖陪同,二是只能说再见,不能解释或承诺任何事情。

雨又开始下了。许晏清站在那个改变了一切的十字路口,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保镖站在不远处,沉默地监视着。

他等了两个小时,阮知微始终没有出现。也许她不想见他,也许姑姑拦住了她,也许...有太多可能。但许晏清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雨水打湿了他的西装,头发贴在额头上,模样狼狈不堪。路过的人都好奇地看着这个站在雨中一动不动的英俊男人,却没人敢上前询问。

中午时分,保镖终于走过来:许医生,时间到了。老爷说如果您等的人没来...

再等十分钟。许晏清声音嘶哑。

十分钟过去了,阮知微依然没有出现。许晏清跪在雨中,双手抱头,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呜咽。保镖有些不忍,但还是尽责地扶起他:该回去了,许医生。

许晏清被带回许家别墅,浑身湿透,眼神空洞。沈志明和父亲已经在书房等他,合同和钢笔整齐地摆在桌上。

见过了?沈志明问。

许晏清摇摇头:她没来。

也许她已经做出了选择。沈志明意有所指,现在,该你了。

许晏清看着那份合同,又看向父亲。许父的眼神中有不忍,但更多的是坚决。他知道,这一刻将决定许多人的命运——医院的员工、研究的病人、阮知微...和他自己。

我有一个条件。许晏清的声音出奇地平静,阮知微必须得到最好的治疗,无论在哪里,无论花多少钱。这不是请求,是要求。

沈志明挑眉:当然,沈氏会负责...

不。许晏清打断他,由许氏直接支付,不经过沈氏。我要书面保证。

沈志明看向许父,后者点头同意:可以。

许晏清拿起钢笔,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每一笔都像割在自己心上,但他知道,这是唯一能保证阮知微得到治疗的方式。

签完字,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书房。手机被还了回来,上面有无数个他打给阮知微的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最新一条是林修远发来的:

「阮知微接受了瑞士一家艺术治疗机构的邀请,明天早上的飞机。她姑姑说不会告诉你去哪,也不希望你再联系。」

许晏清盯着那条消息,久久无法动弹。瑞士...艺术治疗...至少她会有好的照顾。他颤抖着手指回复:

「帮我确保她带上足够的药物和病历复印件。费用从我私人账户出。」

发完消息,他走到窗前,望着雨中的花园。世界上最残酷的事,莫过于明明深爱却不得不放手;明明可以解释却必须沉默;明明近在咫尺却已远隔天涯。

同一时刻,阮知微站在机场的落地窗前,望着跑道上的飞机。姑姑去办理登机手续了,留她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医生建议她不要过度劳累。

瑞士的格施塔德艺术疗养中心有最好的神经科医生和艺术治疗师。姑姑这样告诉她,既能治疗,又能让你继续画画。就当是换个环境...

阮知微知道,姑姑是在给她一个体面的逃避理由。离开这里,离开所有关于许晏清的回忆,在陌生的地方面对未知的病情。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机票,上面清晰地印着目的地:日内瓦。一个没有许晏清的城市,一个重新开始的地方。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修远发来的消息:

「一路平安。药物和病历都准备好了,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

阮知微没有回复。她知道林修远是许晏清的好友,这条消息很可能也是受许晏清所托。但有什么关系呢?一切都结束了。

登机广播响起,姑姑推着轮椅走向安检口。阮知微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城市的天空,灰蒙蒙的,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昨天她去了那个十字路口,远远地看到了跪在雨中的许晏清。那一刻,她几乎要冲过去抱住他,问清楚一切真相。

但最终她没有。因为无论真相如何,都改变不了她身患绝症的事实,改变不了许晏清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事实。有些爱情,注定是蚀骨的痛,越深刻,越伤人。

飞机起飞时,阮知微靠在窗边,看着渐渐变小的城市轮廓。一滴泪水无声滑落,消失在衣领间。而在城市的另一端,许晏清站在许氏医院的楼顶,望着同一架飞机划过天际,手中紧握着那份永远无法送出的信:

「亲爱的知微:

如果我放手能让你得到最好的治疗,那么我愿意承受所有误解与痛苦。

请你好好活着,哪怕只是为了某一天,我能有机会亲口告诉你真相。

永远爱你的,

晏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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