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知微站在工作室的窗前,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春雨。距离上次晕倒已经过去三天,许晏清变得异常忙碌,每天只有简短的电话和短信。他说是有重要病例和医院事务,但语气中的疏离感让她心里隐隐不安。
手机震动起来,阮知微以为是许晏清,急忙拿起来看——却是沈若茗。
「阮小姐,有空聊聊吗?关于你的检查结果,有些事你应该知道。」
阮知微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她与沈若茗算不上朋友,但对方似乎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犹豫片刻,她回复:
「什么事?」
「最好当面谈。一小时后,医院旁边的蓝山咖啡厅如何?」
阮知微咬了咬下唇。她本不想与沈若茗有太多交集,但检查结果四个字抓住了她的注意力。许晏清至今没有详细告诉她核磁共振的结果,每次问起都说需要进一步分析。
「好。」她最终回复道。
一小时后,阮知微推开蓝山咖啡厅的门。沈若茗已经坐在角落的位置,面前放着两杯咖啡。她今天穿着浅灰色套装,头发优雅地盘起,看起来干练而专业。
谢谢你能来。沈若茗微笑着示意她坐下,我点了拿铁,希望合你口味。
阮知微小心地坐下:你说要谈我的检查结果?
沈若茗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首先,我希望你知道,我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善意。她将文件夹推向阮知微,晏清永远不会告诉你这些。
阮知微的手指微微发抖,翻开文件夹。里面是一份医学会议的资料,标题是《罕见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GMS综合征的病例研究》。她的目光迅速扫过那些医学术语,在最后一页停住了——那里附有一张脑部扫描图,旁边标注着病例001,还有许晏清熟悉的字迹:典型GMS表现,完美样本。
这是...我的脑部扫描?阮知微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沈若茗同情地点点头:GMS是一种进行性神经退行性疾病,目前没有有效治疗方法。晏清从你车祸时的扫描就发现了异常,这也是他突然对你感兴趣的原因。
阮知微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文字开始模糊:什么意思?
许氏医院正在筹建神经科学研究中心,需要典型案例。沈若茗的声音柔和却残忍,你恰好是百万分之一的罕见病例,对研究价值无法估量。
阮知微的手紧紧抓住桌沿,指节泛白:你是说,许晏清接近我...只是为了研究我的病?
一开始是这样。沈若茗叹了口气,但我想他后来确实对你产生了感情。问题是,这种病预后很差,晏清作为医生很清楚这一点。他家族不会接受这种关系的。
阮知微的胸口剧烈起伏,脑海中闪过许晏清这段时间的异常表现——他突然的忙碌、看扫描结果时的凝重表情、对她症状的过度紧张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艰难地问。
因为我见过太多类似的案例。沈若茗的眼中闪着诡异的光,医生对特殊病例产生移情,病人误以为是爱情...最后双方都受伤害。你值得知道真相,而不是活在谎言中。
阮知微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我需要...我需要确认...
当然。沈若茗镇定自若,你可以直接问晏清。不过他现在正在参加家族会议,讨论研究中心和...我们的婚事。她故意顿了顿,毕竟沈氏药业是这个项目的主要投资人。
阮知微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所有碎片突然拼合在一起——许晏清突然的冷淡、沈若茗频繁的出现、那些关于家族责任的暗示...
我还有事,先走了。她抓起包,跌跌撞撞地冲出咖啡厅。
雨下得更大了。阮知微没有带伞,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冰冷的触感却无法浇灭胸中燃烧的痛苦。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中不断回放与许晏清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看她的眼神、他说的情话、他送的礼物...这一切都只是对一个完美样本的研究吗?
手机在包里震动,她麻木地掏出来。是许晏清:
「知微,家里有急事,今晚不能见面了。明天一早我去找你,有重要的事要说。我爱你。」
阮知微盯着最后三个字,泪水混着雨水滑下脸颊。我爱你—多么简单的谎言。她颤抖着手指回复:
「好的,明天见。」
按下发送键后,她关掉手机,拦下一辆出租车。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回家,回到那个没有许晏清的世界。
与此同时,许家别墅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许晏清坐在长桌一端,对面是他的父亲和沈志明。沈若茗不在场,但她的存在感充斥整个房间。
这是最后通牒。沈志明将一份文件推到桌子中央,沈氏药业投入的资金和资源需要保障。联姻是最可靠的保证方式。
许晏清冷冷地看着那份文件:所以这是交易?我娶若茗,你们给钱?
晏清!许父厉声喝止,注意你的言辞。
不,父亲,我需要说清楚。许晏清站起身,我不会用婚姻做交易,不管为了多少钱。
沈志明摇摇头:年轻人总是把爱情想得太简单。婚姻是合伙经营,特别是对我们这样的家族来说。
我与阮知微的关系不会改变。许晏清坚定地说,至于研究中心,如果必须以我的婚姻为代价,那我退出。
许父拍桌而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个项目关系到许氏医院未来十年的发展!
如果许氏医院的发展需要牺牲我的幸福,那它不值得我付出。许晏清的声音平静但坚决。
沈志明突然笑了:有意思。那个阮知微...她知道自己的病情吗?
许晏清身体一僵:什么意思?
GMS综合征,对吧?沈志明悠闲地整理袖口,进行性神经退行性疾病,预后极差。若茗告诉我,那个女孩接近你,很可能是为了获得最好的医疗资源。
许晏清的脸色变得煞白:这是荒谬的谎言!
是吗?沈志明挑眉,那你为什么隐瞒她的诊断结果?作为医生,你应该第一时间告知病人实情。
许晏清握紧拳头:我在寻找治疗方案...
没有治疗方案!沈志明打断他,至少目前没有。而你,许家的继承人,要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一个没有未来的关系中?
许晏清转向父亲:父亲,您也这么认为吗?
许父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晏清,作为医生,你比我更清楚这种病的残酷。作为父亲...我不忍心看你陷入注定痛苦的结局。
所以您选择站在沈家那边?许晏清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失望。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沈志明站起身,三天后,如果没有满意的答复,沈氏将撤资,并终止所有与许氏的合作。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许晏清一眼,包括阮知微正在使用的实验性药物。
许晏清瞳孔骤缩:什么实验性药物?
你不知道?沈志明假装惊讶,若茗没告诉你吗?阮知微的主治医生上周申请了沈氏研发的新型神经保护剂,还在临床试验阶段。若茗特别批准了优先使用权。
许晏清脑中轰然作响。他完全不知道阮知微在使用任何药物,更别说是沈氏的试验药。这意味着沈若茗早就通过某种途径接触了阮知微的医疗记录,甚至可能干预了她的治疗。
我需要核实这件事。他努力保持冷静,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先告辞了。
走出别墅,许晏清立刻给林修远打电话:查一下阮知微最近有没有使用什么新药,特别是沈氏药业提供的。
正好想告诉你,林修远的声音透着紧张,我刚发现阮知微的病历被修改过,添加了一种沈氏研发的神经保护剂处方,但她从未领取过。有人在系统里做了手脚。
许晏清的心沉到谷底:沈若茗...
还有更糟的。护士站说今天下午沈若茗约阮知微见面了,说有重要事情告诉她。
许晏清立刻挂断,拨打阮知微的电话。关机。他转而打给阮知微的姑姑,对方说她还没回家。
雨越下越大。许晏清开车在城里四处寻找,去了工作室、咖啡馆、公园,所有阮知微常去的地方,都没有她的踪影。夜色渐深,他的手机再次响起,是医院急诊科。
许医生,阮知微小姐在这里。她晕倒在公交站台,好心人送来了。
许晏清以最快速度赶到医院。阮知微躺在急诊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上。一位护士正在给她量血压。
什么情况?许晏清急切地问。
血压偏低,轻度脱水,可能是情绪激动加上淋雨导致的。护士回答,她醒来过一次,但很快又睡了。
许晏清轻轻握住阮知微的手,冰凉得让他心疼。他注意到她眼角有泪痕,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皱着。
阮知微...他低声唤道,拇指轻抚她的手背。
阮知微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看到许晏清,她的眼神从迷茫迅速转为痛苦,猛地抽回了手。
知微?许晏清困惑地看着她,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在雨中晕倒?
阮知微别过脸,声音嘶哑:不用再演戏了,许医生。或者我该叫你研究员?
许晏清如遭雷击:你在说什么?
GMS综合征,病例001,完美样本。阮知微一字一句地说,每个词都像刀子割在许晏清心上,沈若茗给我看了会议资料。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你突然对我这么感兴趣了。
许晏清脸色大变:那是伪造的!我从来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诊断结果?阮知微突然转过脸,眼中噙满泪水,为什么隐瞒我得了绝症的事实?
许晏清张口结舌。他该如何解释?说他不想吓到她?说他正在寻找治疗方案?说他爱她胜过一切,无法承受看她痛苦的样子?
我...我想先找到治疗方法...他艰难地说。
就像沈若茗提供的实验性药物?阮知微冷笑,她说你批准了用药,为了研究数据。
那是谎言!许晏清几乎喊出来,我刚刚才知道这件事。沈若茗篡改了你的病历,她——
够了。阮知微虚弱但坚决地打断他,我不想再听了。请你离开。
知微,求你给我解释的机会。许晏清的声音近乎乞求,沈家正在逼迫我联姻,他们利用你的病情做文章...
阮知微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说,请你离开。
护士察觉到气氛不对,走过来轻声说:许医生,病人需要休息。
许晏清站在原地,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他看着阮知微拒绝交流的姿态,知道此刻任何解释都只会让她更抵触。
我明天再来。他最终说道,好好休息,我...爱你。
阮知微没有回应。许晏清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病房,在走廊上迎面碰上了匆匆赶来的林修远。
我刚查清楚了,林修远压低声音,沈若茗不仅伪造了用药记录,还以研究名义调取了阮知微的全部病历。她策划了这一切。
许晏清靠在墙上,双手抱头:她相信了沈若茗的话...认为我只是把她当作研究病例。
你得解释清楚。
她现在听不进去。许晏清痛苦地说,而且...沈家给了我最后通牒。三天内决定是否接受联姻,否则撤资并终止所有合作。
林修远瞪大眼睛:他们不能这样!
他们能。许晏清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但我会找到办法。首先,我需要证明沈若茗伪造了那些资料。
怎么证明?
许晏清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沈若茗不是唯一会玩手段的人。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两人低声交谈着离开医院。雨仍在下,敲打着窗户,像一首悲伤的夜曲。病房里,阮知微蜷缩在床上,无声地哭泣。她不知道哪更痛——是得知自己患有不治之症的恐惧,还是发现那段美好爱情只是一场研究的背叛。
窗外的雨声掩盖了她压抑的啜泣。这个雨夜,与许晏清初遇的那天如此相似,却又如此不同。那天他给了她希望,而今晚,他带走了她所有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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